這是一堆領(lǐng)受平凡的默訴，說不上來是虔誠還是狡黠。

似乎，一切都是老話題：生、死、戀。然而時(shí)詩呢――空林子寫的是詩。所以，老話題之外（或者之內(nèi)）必有所支撐。這支撐不是給出的而是領(lǐng)受本身。又所以，詩人流露出一抹宗教的體悟。

這體悟如果是生的要義，其實(shí)就是為了“逃避自由”：

          當(dāng)然你不必感到憂郁

          他也不要為之欣慰

          當(dāng)狠狠地愛著的時(shí)候

          前面的日子還不知道會過成什么樣子

只有領(lǐng)受，才沒有埋怨，也才能生成支撐――這已是宗教的智慧（“般若”）了：

         痛苦是一種純粹

         與幸福并不相克

         它們含混于施展的紋路中

         使女人永不成熟

其實(shí)，詩作為目的的目的，“成熟”一說本身已失去意義：

         只有一顆顆風(fēng)干石化的眼睛

         才是生者的羅盤

出生是“希望之罪”，所以死的問題變得很隆重。但死是不可經(jīng)驗(yàn)的，于是詩人寫“彌留的孤獨(dú)”，寫“一個(gè)少女的臨終囈語”。

最終一切都是“塵緣”：

         預(yù)期的一切沒有發(fā)生

         生活卻以別的方式來了又離去

         寂靜的夜里沒有人喚我

         早已忘懷的乳名

         生命在一次次受創(chuàng)中完善

于是，宗教感也成了一種狡黠?；蛟S正因?yàn)槿绱耍娙硕啻螌懙缴??！吧摺弊植⒉挥|目驚心，倒是非蛇的東西被寫得太像蛇了：“路，軟軟地掛在愛人的臂彎里”。明明是“死樹”，詩人卻看見“你地下的根還準(zhǔn)備隨時(shí)滑行”。

或許，只有蛇才能爬回原初的洞穴？或許人類的一切罪惡都源自蛇的誘惑？詩人在替誰“懺悔”？

         你沒有如約而至

         我笑成一個(gè)幽深的洞

         當(dāng)然找不到自殺的理由

         你淡淡推說那該死的蛇啊

         ……

         胎衣植入泥土

         以致所有的征兆都藏在子宮的褶壁中

         報(bào)應(yīng)

         從此布滿孤寂的旅途

詩人對此缺乏自信。她在寫“城堡”時(shí)，莫非想到了卡夫卡？不知是發(fā)問還是試探：“難道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沖出去？”

看來沒有答案，或者說答案太明擺著了：“畏”。因?yàn)榧词乖娙瞬幌嘈拧拜喕亍保磺械囊磺幸捕肌叭缥业某錾话?，竟毫無準(zhǔn)備”。

詩人為什么不沉思“凡”呢？她在領(lǐng)受中消耗著自己命運(yùn)的被籌劃，卻沒有把“凡”作為“思”的對象。這就是塵緣嗎――或者說這種塵緣其實(shí)就是空林子的詩質(zhì)？

平凡得可怖。所以，詩人才使我后寫的這些字變成了前頭的序。

膽子不算小的人，可以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