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匿了作者的詩
 
曾經(jīng)我想隱匿自己的名字
可是雜志社說
他們不發(fā)表來歷可疑的詩作
 
我想隱匿了自己的名字
讓讀者去猜，去問
我只在一邊笑
 
我認為，作者的名字
很可能是一首詩
唯一的敗筆，為何不修改它？
 
程維，雁西，張況
我們成立個詩歌車間
每人三五行，七八句
揉在一起，傳播出去
 
我們四人，可以在其他三人的
開頭的前面寫，像戴上新帽子
從句子的腰部楔進去
像按圖釘一樣按上去
或者，把全詩的結(jié)尾
畫成一輛拖拉機的形狀
 
讓讀者去夸，去罵
我們只在一邊拍巴掌
 
如此絕佳的創(chuàng)意，沒被采納
沒被采納。沒被采納
我郁悶，我把我的有些詩
寫了又涂掉，寫了又涂掉
寫了又涂掉
 
好幾年過去了
我的郁悶還沒過去
 
2022年1月17日。
 
“害群之馬”
 
老墨畫馬已經(jīng)畫到
呼之欲出的程度
讓所有吃草的馬絕望不已
 
天下的馬，無論得盧
還是烏騅，赤兔
鞍韉扔在格爾尼卡的畫布上
 
我說老墨，當(dāng)今之世
只有能畫出害群之馬的
行藏的，才配稱作大師
神要借用你的筆，捉住它
 
它的飛揚的蹄子表現(xiàn)著跋扈
它扭動的脖頸，邪惡的眼神
是的，它是
馬的變形加上人的變形
 
它躲在隱秘安全的地方
經(jīng)常忽然冒頭
咬你一口咬我一口
 
它的鬃毛變化著發(fā)型
還一副隨時要唱歌的樣子
 
2022年1月28日。
 
鏡像
 
一雙大腳
腳趾上刻著十張小臉
 
無邊的行走?？觳叫凶?br /> 
幾場風(fēng)雨過后
腳印中爬起來九個小人
 
他們面面相覷
不知眼前怎么回事？他們
也無心追問另外的那小人
 
把大腳帶到了什么地方
 
2022年3月28日。
 
高音區(qū)的青葉菜
 
用一整個樂隊來歌唱——青葉菜
是應(yīng)該的，必須的，緊迫的
節(jié)目單上寫滿了青葉菜
 
墩實實的冬儲大白菜
脆生生的芹菜，薺菜，韭菜
被稱為紅嘴綠鸚哥的菠菜
讓人兩眼放光的油菜，啊
 
小提琴，中提琴，大管，三角鐵
鋼琴，定音鼓，圓號，雙簧管
男中音渾厚——丹田底氣足
驅(qū)動暗流般的女低音實不多見
 
高音如陽光般明亮，明媚
能把陰天擦成晴天一般
生命的吁喊誰能嫌它過分？
 
述說，執(zhí)著而低沉。堅持
已經(jīng)許久。喉嚨結(jié)繭。人們
也不能只對著綠色的窗簾發(fā)呆
青葉菜，距離中的青葉菜
 
疫情對我們不停進行定點爆破
季節(jié)騎著一匹綠馬
頻頻轉(zhuǎn)彎。兩腿間涼颼颼的
 
我們已經(jīng)生疏的長笛
又來在枕上、來夢中橫吹
田壟里的青綠，收割正是時候
 
一根扁擔(dān)就能挑起的青葉菜
一輛農(nóng)用三輪就能拉進城里的
青葉菜，美麗青葉菜
 
維生素，胡蘿卜素，維他命
我愿用最粗糙的糧食和它搭配
別人的燭光晚餐，咱的腸胃不羨慕
 
我家孩子看圖識字的年歲
我要先教他認識蔬菜，再讓他
把各種蔬菜的名稱加上著重號
 
樓上樓下，有哭聲，有求助
有呼喚——青葉菜。不是
蟲子在菜葉上開過會的青葉菜
不是刺刀、彈片切削過的青葉菜
不是被有毒針劑注射過的青葉菜
 
萬物齊鳴，輕輕伴唱
男聲。女聲。童聲?；炻?br />夾雜問詢，吆喝，對話，焦灼
希望與失望——都顯得缺乏營養(yǎng)
擬聲。電視中的公告——大家
祝那位帶來好消息的主持人更漂亮
 
門鈴還沒響。解封的門鈴
百靈鳥一樣的門鈴
青葉菜。笑容里的青山綠水
 
被我們一再重復(fù)的——高音區(qū)里
綠蔥蔥、蓬勃的青葉菜。有菜心
沒有菜心的青葉菜，都是好菜
 
在這老氣橫秋的春天，我們
——和青葉菜
 
2022年4月27日，欣賞線上“彩虹合唱《綠葉菜里有什么》”音樂節(jié)目之后寫。
 
悔意
 
人老了。總覺得
對大家還有一個虧欠
 
跑去大街上
看看這邊?？纯茨沁?br /> 
忽然一陣沖動
抱住面前的人，喊著
“總算找到你了”
 
結(jié)果不是被罵流氓
就是神經(jīng)病
 
忽然一陣沖動
不是被揍得鼻青臉腫
就是被推個遠遠的跟頭
 
搞得自家孩子覺得
很沒臉見人，向?qū)W校檢討
 
我在家茶飯不思
守在防盜窗里面——
這是多么悲傷的一首詩啊
我這一生，值不值得過？
 
2022年6月6日。
 
站在沒有的立場上
 
沒有不是一塊撂荒的地
沒有不是一個花生剝開殼
里面空空的
“沒有”是一個人的名字
 
沒有是工地的一條
凌亂的身影
他搬磚，砌墻，什么都干
 
沒有的老板有錢
沒有的老婆有病
 
他的手指被焊槍、烈日
擊傷了，化了膿
沒有從信訪處倒退著離開
 
在家門口給村長堵個正著
 
他的手機彈窗了
他沒交罰款
他屋里屋外急得哭了起來
 
運糧的農(nóng)用車噴著煙
正經(jīng)過饑餓
整座院子被一支老歌
猛烈地搖晃
 
2022年6月9日。
 
窗外的現(xiàn)代涌進我書中的古典
 
端坐。讀書。書架靠墻站著
大師們在墻上氣定神閑
看著我描紅的方格稿紙
 
現(xiàn)代從我打開的窗子涌入
從鋼筋水泥中來的現(xiàn)代
滿臉的表情幾何形
 
顱腔里有星鏈
血管里有量子力學(xué)——
他們順勢、直接進入我的書中
 
鐵馬秋風(fēng)大散關(guān)下，陸游
拄杖長泣。辛棄疾挑燈看劍
王羲之《蘭亭序》剛寫到一半
現(xiàn)代拉起他們就走
 
沿途把我書中的漢字
分發(fā)給公園里唱京戲的長者
和在樹下背英語單詞的兒童
 
對了，還拉上杜甫去電視上
講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歌
杜甫不情愿，申辯
如今成都草堂，已經(jīng)雅致又堂皇
 
現(xiàn)代不接話?，F(xiàn)代做事節(jié)奏快
對了，杜甫他們離開我家
是按了電梯下樓去的
 
2022年6月15日。
 
狹窄的男人
 
只聽說她的父親是個胖子
 
她開始留意所有胖子
她在記憶中檢索，這個
那個。都不像。又有點像
 
也許胖子根本就是編造出來的
 
一樓的男人，眉頭川字紋——
三道皺紋往頭頂爬，兩腮肌肉
卻往下墜。衣服皺巴巴
那天居然捧著一束鮮花回來
 
鮮花又怎樣？沒聽說鮮花
插在什么什么上面嗎？
 
樓上對門的那個白白凈凈
斯文。遇到鄰居頷首微笑
每天遛他的巴掌大的寵物狗
 
難道他就不能忙點別的？
 
他家那女孩，說是孫女
好像過分了，說是女兒
明顯太低幼
 
奇怪的是兩家人都搬走了
她的心里，多了個空房間
 
有時在課堂上恍惚，有時
過馬路，腳步慢下來
更多的是夜間睡不穩(wěn)
 
她躺在沙灘上，壓扁自己
的影子。媽媽側(cè)身，咕咚咕咚
喝礦泉水。這躲也躲不掉的
淹沒世界的各種人的氣味啊
 
浪花朵朵開，很自我
大海做運動，不停歇
 
一架直升機像一只孤獨的手
經(jīng)過人世之上。不意間
她夾緊雙腿，打了個激靈
 
2022年6月16日。
 
編織的日子
 
晨起。做早飯。給太太撿來的
貓——比一條蠶大不了多少的
奶貓，用注射器喂牛奶
 
微信堆積上來——
 
那頭陷入非洲泥潭的幼象
被好心人救出；換作水蜜桃
一樣糖水欲滴的祝福語
湖南梁爾源先生新作10首
《當(dāng)包子餡無限趨于零》
是呢，該怎么辦？
 
頓巴斯，俄軍烏軍互相
挨對方揍。王國維之死
哲學(xué)的頭上起了膿包
四合木是目睹過恐龍的植物
常掐大拇指一側(cè)穴位可通宿便
 
我想把這些信息歸類
——這些亂發(fā)胡茬一般的東西
 
日元狂泄；厲害了我的國
唐山打人者的保護傘
在城樓看風(fēng)景的風(fēng)景還多不多？
 
買一送一，超市打折
揮淚促銷，近似于腰斬
 
我想把這細碎頭發(fā)般的
信息編織，編成一條
四海升平的油亮大辮子
 
鄰居們每天在官宣在
小道消息里患了神經(jīng)官能癥
把錢從這個銀行取出來
存入另一個銀行。四下張望
 
我兒時喜歡的那個
一邊捋辮捎一邊唱歌的大姐姐
一上花轎她就凋謝了
一下花轎她的臉就隱沒于夜色里
 
2022年6月16日。
 
一雙老花眼在動物園偶遇一些詞
 
春風(fēng)把牡丹的胸脯
揉得膨脹起來。那是臘梅嗎
 
也趕到這個季節(jié)湊熱鬧？
花蕊怎么就跑到花瓣外面呢？
偽裝成一張寫意畫？
讓這邊那邊的風(fēng)來翻譯
 
桃樹成了李樹；鐵樹成為肉桂
老虎獅子互換稱呼
一只雞擠進孔雀的籠子
名詞換位，豪豬中午給飼養(yǎng)員
送早點。動詞也不安分
 
魚在天上飛，八哥潛入池塘
猴群爬行，蛇踮著腳吃桑葉
介詞捏住鼻子，形容詞
忘了怎么打扮自己
一副不知道該嫁誰的樣子
 
棕熊，狐貍，冰庫里的企鵝
好像正認真讀書。它們的
智商進化到比人還高怎么辦？
 
大象三分鐘前還在這兒
滿臉熱帶氣候，把
一把青香蕉翻過來翻過去
大象轉(zhuǎn)眼化作一灘水
滲進地皮里面去了
 
它會從剪票員的身后站出來嗎？
 
2022年6月18日。
 
一個真實的或莫須有的詞
 
一個詞的確在這里?；薨涤珠W亮
 
它的模樣，和你觸動就會發(fā)出
的聲音，保持沉默。這應(yīng)該
是也許。這不著寸縷的詞
 
在我們胸腔內(nèi)剜心。我們無法
近前、依傍的鋒芒畢現(xiàn)的它
它的字母，或者筆畫彎鉤，也在
原地打轉(zhuǎn)，把歲暮的王朝磨損
 
它將去往何處？云之高
海之深。它不能預(yù)知自己的
運命，火的淬煉，水的淘洗
 
去到李白的一句詩里的
恰如其分，古典，錯彩；和
去到陸健的碎玻璃般的一個
詩句中的結(jié)果，將完全不同
 
一個炫目的帶著懷疑論的詞
會轉(zhuǎn)換成帶著抑郁癥的悲哀
的詞。隱沒于其它詞同時
抗拒其它詞，消化其它詞
 
一個詞能讓天下人來飲水
存在于從未被寫出的一首詩中
 
2022年6月21日。
 
我的半首好詩
 
半首好詩，已是我數(shù)十年僅得
 
無嫉妒，無悲怨，不自哀
我的半首好詩，輕笑著
傻呵呵地，加入路人的
詩歌中去，試圖把兩個平庸
合媾成一個完美
 
我的一個好詞，尋找著
偶遇，期盼相映生輝，增值
遇人不淑是常態(tài)
若遇高人，我的詞
又會尷尬地露出馬腳
 
一個奇崛的或平白的字
要進入語句，進入
字的群體。別盡是一堆感嘆號啊
它吉光片羽般附著在鳥背上
高飛，高飛——當(dāng)然，這是也許
 
我的偏旁部首，楷書，很正派
我熱愛它，追求它
把手洗了又洗捧著它
 
我得到字的完整，得到詞
我的半首好詩
比美人的一個側(cè)臉
只差那么一點點
 
2022年7月15日。
 
無風(fēng)的風(fēng)景
 
夜晚啊。方窗形的橢圓形的
都行，啊夜晚
 
視力盡處，空渺的銀河顯得很擁擠
 
中子。質(zhì)子。量子還有什么子
對撞。渦流。星星雨等等
物質(zhì)和精神的盡情演繹
 
和我隔著眺望，隔著無法企及
隔著一場萬家燈火的大餐
 
不斷重新開始的肉身，百年
 
兩滴卡布奇諾，掉落在
關(guān)于老子的一本書上
我在道德經(jīng)上
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
 
2022年7月24日。
 
一個叫做“草筐”的文件夾
 
在網(wǎng)上尋啊找
天空中漂浮著我的眼
 
找到，或什么都沒找到
很正常。沒有他，或者你
或者什么，非要等著我
 
時間的腳步很疾速的
生活，科技，包括
導(dǎo)彈發(fā)射一萬八千公里
舊事物穿上新概念的衣服
堂而皇之地，性感流行
 
草筐里我用草葉搓澡
我吮吸，吞咽，反芻
忘乎所以。我遲鈍到
后知后覺也不覺得羞慚
 
我太寬容自己了，哪怕
落進草筐的，只是去年的雨
 
有時我按耐住興奮，期待
有鳥飛進草筐，下蛋
然后孵出一只不知什么鳥來
 
2022年7月24日。
 
我的人生是一個案件
 
一直以為，太不可靠了
每個人都是有嫌疑的。偽裝
做不好自己，去扮演別人
提出問題時候左臉被打
右臉腫了起來。眉毛一高一低
活了66年沒死，我在等一個人
還是要看到落在地上的硬幣自己翻身？
那次逾墻而走。那次
抽掉別人的凳子使他摔跟頭
少女的傷口周邊長滿亂草
在一只饅頭和一塊肉之間選擇
我看了父親一眼然后
在心里磨亮了刀子。還有一些
在出汗的小腿上搓出的泥一樣的
想法。眼淚與強酸泡不爛的
我的心啊我心里的垃圾
我的案子別人都說破了破了
它們只在我的卷宗里懸而未決
 
2022年7月24日。
 
在小區(qū)理發(fā)店
 
電推子、電吹風(fēng)的聲音
在鏡面上輕滑。柜式空調(diào)上
招財虎的機械臂搖擺無表情
 
魚缸里的紅箭飛快游玩
比快還快。燕魚悠閑
擺弄著它的玩具似的花裙
鳳尾魚的形象不知該怎么形容
或——怎么形容都行
 
大葉榕幾片綠葉依附于細細的
樹根，針尖般的銀色魚苗
隱藏在密密的魚草間
躲避紅箭——那魚口
等同躲避飛彈、戰(zhàn)爭，躲避吞噬
 
水缸蓋半開著，光照度
背景圖，充氧器，水循環(huán)
如海洋深處的升平景象
和平，自足。假象即真相
 
幾只海螺殼與生命中的它自己
早已相忘于江湖
 
我像一個剛剃了平頭的上帝
湊近了再看。我的愜意
并不總多于魚們的愜意
魚們的危險也不總多于我的危險
 
2022年7月26日。
 
弗拉基米爾的荒涼
 
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爾
兩個弗拉基米爾在對視
他們的命運從未聯(lián)系如此緊密
 
他們看到了對方。他們
在對方身上看到讓人親近讓人厭惡
的部分的他自己。仇恨。軟弱
他們涂改，甚至篡改對方，近乎冒犯
 
2月24日是個讓人胸口發(fā)悶的日子
弗拉基米爾隔著克里姆林宮
四米長的白桌，堆積著
厚厚冰層的工作臺，向
肩章和外交部長的口才發(fā)布指令
灼熱的紅色箭頭搭在拉滿的弓弦上
 
統(tǒng)帥，用蜘蛛作比喻最為恰當(dāng)
個頭越大、越飽滿，腹中黏液多
吐絲，圈地。警覺。殫精竭慮
 
統(tǒng)帥，居于巨大轉(zhuǎn)盤中心，參謀部
情報部、后勤保障、通訊中心
四下輻射。陣地戰(zhàn)、運動戰(zhàn)
伏擊戰(zhàn)、電子戰(zhàn)、干擾戰(zhàn)
科學(xué)技術(shù)就是這般強橫、蠻橫
 
科學(xué)技術(shù)假如用錯地方，就是反動
戰(zhàn)爭就是血淋淋的生產(chǎn)力
 
油箱灌滿了伏特加的坦克
是什么型號？那名叫
“郁金香”的重炮？道義與利益
人們是遵從道義的。一旦利益在前
人們就把手中的道義放下了
 
毒刺，山毛櫸同時刺入對手胸脯
誤判與罪惡，有時是一個
站在鏡子外面一個站在里面
股市的過山車，貨幣的
一種面額壓迫另一種面額
 
邊看別人的賬本邊撥自己的算盤
誰的腦袋是被人擊打的臺球？
試水的腿一條粗一條細
緩沖區(qū)。禁飛區(qū)。然而軍機
可不是池塘里的鴨子在天上飛
 
普希金銅像廣場為什么又叫
“苦行廣場”？契訶夫的夾鼻眼鏡
瞅著頓涅茨時局。盧布
和烏克蘭格里夫納上面
水印的人物忙著掩口打噴嚏
把經(jīng)濟嚇得濕淋淋的
 
北約的寒意陣陣來襲，于今更甚
幾多次，歐美博弈的賽場，罰球
不幸，又是普京投中了
 
謊話是真理的另一個版本
一些僵硬的表情如版圖
總統(tǒng)演技超一流，必須的
 
弗拉基米爾。弗拉基米爾
他們讀過同一冊領(lǐng)袖學(xué)教材
包括丘吉爾珍珠灰色的漢堡帽
有得有失的“秋千政策”
康拉德·阿登納的手段也不妨借鑒
 
但一個人，定會用自己喜歡的樣式
材料，裝修自家臥室。韜略、玄機
別人過去的故事救不了今天的你
 
多少風(fēng)起云涌的奇跡、神話
成了今世的笑話？
誰在搶劫我們的節(jié)日？
 
政治的正確性與新聞發(fā)言人
顏值之微妙關(guān)系。伊斯坎德爾K
巡航導(dǎo)彈。靴尖上的軍事集群
米格—31K戰(zhàn)機。以及
靜默或尖聲呼嘯的其它
 
外交官的化裝術(shù)，異容術(shù)
一張哭臉到笑臉的瞬間轉(zhuǎn)換
相互藏起，抽冷子向?qū)κ值哪X門
甩出王炸
 
和平是中場休息，卻并非
史冊上最生動最可供消費的章節(jié)——
 
此話沉甸甸。殘忍。打爆的蘇30
空中的對撞如擊掌，軍火商
吮吸戰(zhàn)爭的奶水。短暫的停火
勝敗將被帶入誰的痙攣的節(jié)奏？
 
占星師、政治預(yù)言家口型環(huán)繞的
春天，綠草紅花?？臼斓乃呻u拼命
用翅膀護著那個端它上桌的盤子
 
最里面的那個小套娃，用什么方法
逃出了生天？休克療法——
把他國經(jīng)濟按倒在手術(shù)臺上
 
時不時揪揪眉心的弗拉基米爾
戰(zhàn)事久拖不決。弗拉基米爾的
另一位，表演天才，接受
粉絲的瘋狂歡呼，他擅長脫離腳本
 
都在以一種別人認為
不講道理的方式講道理
 
投資、投票、投降，抉擇
是要愁掉抉擇者的頭發(fā)的
投桃報李那要看對誰。策略、手段
禮炮，大炮。還是大炮更有發(fā)言權(quán)
 
人權(quán)組織。二十國集團。除名？
退群？我正想退到月亮上去呢
可惜梯子太短
 
要不要我像哈里·S·杜魯門先生
對付長崎、廣島那樣，給你波蘭
甚至歐羅巴腹地嘗嘗新鮮？
 
信仰的山坡雜草叢生。拱火，發(fā)火
開火，啞火。斡旋，慫恿
勛章，殺戮。核彈，吞金獸般的
發(fā)射架。探索。埃隆·馬斯克
要帶領(lǐng)百萬富人，和志愿者
移民火星。新的伊甸園？
 
這難道不是人類對自己絕望的
某種體面表達？
 
一大杯水，注入一個小杯子
淹死一小杯水。溢出的液體
使客廳的沙發(fā)漂浮晃動
 
少數(shù)人的成功往往是所有人的慘敗
使人驚嘆的——多數(shù)人的聰明
就是把蠢事做得完美到無可挑剔
 
捷克人沒閑著。英格蘭派送的
岸基魚叉導(dǎo)彈貼著黑海的臉面飛行
 
國家的界限無不是大地的痛苦裂紋
馬里烏波爾的十字路口
像巨大的十字架——像紅場
那位大公舉持的十字架。上帝哦
又一位弗拉基米爾？不過他退休了
 
還有沒有心情管人間的事？
那個被我們利用過又拋在一邊的
全能的天父？人間還配不配？
 
人類拿渺小的自我無可奈何
自我唾棄，又把這唾棄吞咽回去
 
弗拉基米爾舉起他蒜缽大的拳頭
直拳，鉤拳。弗拉基米爾像沙袋
躲閃在黑帶六段與一群
擔(dān)憂、冷笑交雜的雪片之間
 
他袖口上的第聶伯河波濤
不停地開裂，痛苦翻滾
 
佩斯科夫在鏡頭前也有些沮喪
 
高寒區(qū)域的俄羅斯頻頻發(fā)出的鼻音
烏克蘭語帶有國旗色彩的語調(diào)
國家主義是個人主義的放肆的
不計后果的擴大化。一個男孩
穿過街道，生命變成空殼
廢墟里，一只經(jīng)驗主義的貓
想跳上窗臺，卻摔了下去
 
弗朗茨·斐迪南王儲倒地的剎那
曾被記錄在案。十字軍東征的錘矛
與甲胄。忽必烈汗投鞭斷流的馬匹
如今兩位弗拉基米爾交接之處
基輔社區(qū)，從搖搖欲墜的面包鋪里
流淌出舍輔琴科的《安魂曲》
 
也門襲擊事件的硝煙，伊斯蘭堡
首腦的團隊被置換成“進口政府”
亞美尼亞阿塞拜疆沖突
斯里蘭卡26位部長辭職
北方四島陰霾濃重。東京修憲
臺海上空的閃電像一把大剪刀
 
柏林與華沙居民木材煮飯
用歐元燒了取暖。當(dāng)年古德里安
展開特別軍事行動時
他們就是這么做的
 
悲催啊，放眼望去，大國常常
由二流三流的政客掌控，把玩
宣誓時他舉起的拳頭上，站著
一個猥瑣、隱身的縮小版的他自己
 
拜登手持刀片對準(zhǔn)東斯拉夫
向下用力。他在空軍一號舷梯上
跌倒，又跌倒。當(dāng)時我還
以為這是領(lǐng)袖出行的規(guī)定動作
 
和平協(xié)議多數(shù)是在愚人節(jié)
或兒童節(jié)簽署的，非對等條約
如同硬給成人穿上孩童的衣裳
 
唱的哪一出？東西方和諧相處？
是否被布熱津斯基按摩得很舒服？
氣候災(zāi)難。莫測的世界格局
自由女神舉火炬，莫非只是
是為美利堅合眾國自己高舉的？
 
弗拉基米爾，日夜奔波勞累
很想躲進他那個叫巴夏的別名里
休息一會兒。如果方便
請給他提醒臺詞。別讓他在文件上
把乙方的位置簽到了甲方的位置
 
大麥，小麥，蕎麥，油菜
和解與和平，都可以成為利器
鷹派與鴿派，大叫著，嘀咕著
在國會大廈的屋頂盤旋而起
國際間選位，定位，站位
越位，都要看段位
一致的表決如小學(xué)生聽課
嘈雜的爭執(zhí)吐出一堆亂碼
 
弗拉基米爾，贏即是輸，輸即是贏
弗拉基米爾，手藝好壞另一回事
英雄是鑲嵌入民族皮肉里的金箔
有多閃光就有多疼痛
 
制裁。圍堵。新冠病毒變異株
需要一個口罩把城市的嘴巴堵上
生物實驗室里，科學(xué)家用暴力
催生同時壓制病毒的暴力
遺忘了被擊穿的亞洲非洲
磚砌的或紙糊的防疫系統(tǒng)
 
一個點射或一次補槍就能解決
一枚溫壓彈就覆蓋了戰(zhàn)役
營救？逃離？血拼？
彈藥正和目標(biāo)同歸于盡
 
一個無家可歸的人偽裝成
一個熱衷旅游的人，或者相反
一本深奧的書中站起來一群文盲
 
旗幟在黎明上升，如果不能
攀爬到桿頂就只好叫做一塊布
下半旗。我們無法容忍把那個
被吊在半空的人當(dāng)作旗敬禮
 
足夠恐怖?？ㄍK案。布查事件
偶然發(fā)生？預(yù)先布局？亞速營
新納粹主義。人道主義走廊
無差別轟炸。金融。兌換
反制。凍結(jié)。SwIFT結(jié)算體系
 
北溪2號。石油斷供
物價奔跑起來更有耐力
做面包、比薩、意大利通心粉
美國熱狗的糧食。物價高到
你跳起來也夠不著。在履帶
碾壓的田里，耕種的季節(jié)
我們正播種詆毀與仇恨
 
T—90坦克，龍卷風(fēng)火箭炮？
數(shù)字化火控系統(tǒng)——為什么
不是貧困人口的控制系統(tǒng)？
熱成像瞄準(zhǔn)系統(tǒng)——瞄準(zhǔn)
所有帶體溫的人和動物
新型微光夜晚駕駛系統(tǒng)——
毋論天主還是耶穌，都被追逐
奢求不到睡個好覺；全球
衛(wèi)星導(dǎo)航系統(tǒng)——你就是
把自己變成一道影子
也難逃脫追蹤，像沒穿衣服一樣
包括我們風(fēng)度翩翩
衣冠楚楚的古特雷斯秘書長
人說遺憾的時候?qū)ψ约憾紱]信心了
 
康斯坦丁留下遺書。27歲的
數(shù)學(xué)家康斯坦丁·奧爾梅佐夫
熱愛基輔也熱愛俄羅斯的他
身受兩面熬煎。所有這一切
還值得眷顧么？他的一首詩
如一把在火焰中演奏的提琴
寧愿與死亡為伍，把孤獨
留給莫斯科，留給基輔
 
使我們活著的人備感恥辱
 
弗拉基米爾蓄了胡子。什么情況？
弗拉基米爾咬住嘴唇不吭聲
大戰(zhàn)前的寂靜，將再次被咬破
所謂“除了勝利我們無路可走”
很可能，一陣狂歡之后，仍沒有路
 
弗拉基米爾淚水汪汪
弗拉基米爾淚水汪汪
 
強光，在掙扎的眼神里；黑暗
在我們的掌心里。大地
被翻轉(zhuǎn)過來。也許只一瞬間
生存——毀滅
地球上的河水、海水涌蕩，群起喧嘩
 
2022年4月11日，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