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詩意的土地上揮灑心靈的碎片
―― 羅唐生組詩《在南方》作品賞析
2020-01-15 作者: 趙福治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次
趙福治(詩人。奧組委文化部《2008奧運詩選》編委、《國家詩歌地理》雜志主編、中國藝術(shù)家專項基金詩歌委員會主任)
有一種很小的鳥,能夠飛行幾萬里,跨越太平洋。它需要的只是一段樹枝,飛行時它把樹枝噙在嘴里,累了把那段樹枝扔在水面上休息,餓了它在樹枝上捕魚。小鳥讓我敬仰,更讓我驚羨于它的智慧和簡單。在驚羨之余,我不禁反思:詩人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而詩人的“樹枝”又在那里?詩人羅唐生先生用自己在南方土地上的生活感受和深刻體驗、并通過詩歌形式記錄下的組詩《在南方》詩歌作品給了我思索后的回答。
一首詩歌就是詩人心靈碎片的揮灑。詩人羅唐生的組詩《在南方》由《小城的春天》《我漸漸抵達(dá)的村莊》《越過了春天》《小城心靈的碎片》組成。那么讀懂一首詩歌,是不是意味著走進了一個人的內(nèi)心世界:“這樣鳥雀喧鬧的春天/我隨時間的種子出發(fā)/跟著勞作的人們/到田野種一把泥土的芬芳”,“陽光與雨水/繁花和夜色”,讓“我”“在心中瘋狂地生長愛情之果/讓山峰和河流都聚攏來/讓樹木、野草與點燃的靈魂都寫在我高高的前額”,于是“小城的春天在小黃花開放的暗夜透露出隱喻/像月亮她時常會隱現(xiàn)出身上的清淚一樣”。引起詩人懷念“在南方的日子”的意想是《小城的春天》,那時“小城的春天生長在自己的水湄/隱忍愛情的憂傷從光陰的指縫”,“芬芳的泥土”、陽光和雨水滋養(yǎng)的“黃花”,淡淡地散發(fā)著詩人內(nèi)心的溫馨,而只要“有一盞燈一枚神秘之果在深秋向我招手/我就會含著淚水從黑暗的深淵抵達(dá)你的身旁”。春天原本是生機盎然的季節(jié),它孕育萬物,也斑斕詩人內(nèi)心的“愛情之果”。詩人這樣地在春暖花開的期待中揀起抒發(fā)情感的“樹枝”,也把自己對愛的宣言掛在春天的樹枝上。
“詩之用,用于無形”。詩歌有時很簡單,簡單的就像一杯解渴的水,一把可以供心靈棲息的椅子,一段負(fù)載思緒的鳥兒隨風(fēng)飄晃的樹枝,它所表達(dá)的其實就是情感的起伏,這種起伏來自詩人對詩意本質(zhì)的領(lǐng)悟和抵達(dá),在第二首詩《我漸漸抵達(dá)的村莊》中詩人“漸漸抵達(dá)的村莊/已經(jīng)從方言的記述中清新展開/許多年輕的槐樹都到遠(yuǎn)方去了/剩下媳婦們蹲在水湄/敲打著流動的水響”。詩中的“槐樹”對應(yīng)“媳婦”,“槐樹”在這里暗喻引申為男人的代名詞。詩中村莊里的男人們都出去了,面對“村莊之上仍舊是去年低矮的瓦房/和今年思夫歸鄉(xiāng)的炊煙”,剩下的女人們該以一種什么樣的姿態(tài)“敲打著流動的水響”?眼望“疲憊的村莊從田野的曙色和雞啼聲中蘇醒/田間的農(nóng)事又要讓老人和婦女操心/我的心就會一次次揪緊”,而就詩人的力量,他所能做的又有多少哪?詩人的心是最脆弱和易傷的,生活中的一些事情也總是率先打動詩人的,詩人羅唐生也不例外:淋著瀟瀟的春雨,那些曾經(jīng)逝去時光的憂傷,在風(fēng)中掀動衣襟,詩人提起抒情的筆“以夢為馬/再一次從夢中醒來/但霧氣籠罩著眼瞼/我無法把根深扎入土壤,而淚水漣漣”。人是水做的精靈,土做的娃娃。村莊是這種“精靈”和“娃娃”籍此生活的“皇天后土”,不管世事如何變遷,總有難斷的割舍蘊藏在我們心間,這是詩人領(lǐng)悟和描述給我們的村莊,村莊也在詩人的淚水中漸漸地抵達(dá)一種意象,并清晰地把這種意象展現(xiàn)在我們的面前。
春天在詩人的筆觸下是如此地牽掛,那么,《越過春天》是否意味著“就流逝了詩意的年齡/土地開始變硬”,應(yīng)對“河流要漸漸埋葬我的身軀/是沉下去/還是尋找零的突圍”,尤其是在那個即將被黑暗淹沒的子夜,“詩人”在時間深處思索、探究:“熾熱的愛模糊了遙遠(yuǎn)的視野,是命運注定這一切嗎”——那么悠遠(yuǎn)的沉思,讓我們震驚,也讓詩人自己震驚,縱使“時光能沖走一切/但不能沖垮土地的沉默/我整整衣襟/從春天的盡頭迅速越過高地”。《越過春天》承接《小城的春天》和《我漸漸抵達(dá)的村莊》前兩首詩的順延,詩人由走進春天“跟著勞作的人們/到田野種一把泥土的芬芳”后,又從田野走進村莊抵達(dá)村莊的深處尋找“難斷的割舍”,然后從容而又無奈地整整衣襟、越過春天。讀著這3首詩,一種源于內(nèi)心的傷痛撞擊著我們的心扉,詩人在南方時的情愫也在不知覺間地或濃或淡地彌漫在我們的周圍。
縱觀前三首詩歌作品,可以看出詩人羅唐生《在南方》組詩中成功地把白描手法、抒情藝術(shù)、視覺技巧和蒙太奇的跳躍糅合到作品中,并收到了顯著的閱讀效果和詩意表達(dá),而最后一首詩詩人攜帶《小城心靈的碎片》走出“無言的結(jié)局”,雖然走出很遠(yuǎn)了,但:“小城心靈的碎片”在“鐘聲”的敲擊下依然悄悄地重新組合在“我”的心頭。莫名的煩躁,絞拌機“磨損的呼喊”,“我”知道是“她”銘心而刻骨美麗的心靈,這樣的時刻,“我無法爬高”,任“叢林般撫慰著寂寞的大地/讓街市閃爍的燈火/襯托出空中夜鷹的孤影”,“她”高處無垠的輝光深邃了河流的想象,在往日的回首中,曾經(jīng)熟悉而今又變得陌生的小巷深處悠遠(yuǎn)的古錚聲聲是“我”的骨鳴,可當(dāng)夕陽沉浸在血色漫涎的柔鄉(xiāng),“我”還該不該停留在“她”輕盈的淚光里,靜靜地看“她”顫悸地伸出“冷艷的雙手”……詩人心聲的真實寫照與無奈的再現(xiàn),使我們走近詩人“心靈的碎片”,也使我們在“南方詩意的土地”上感慨!
人生其實很簡單,關(guān)鍵在我們怎樣去對待和理解,詩人羅唐生先生“在南方”的土地上簡單地用詩人的敏銳揀起“情感的樹枝”,并把“情感的樹枝”連同心靈的碎片在南方的土地上詩意地?fù)]灑,構(gòu)勒出一幅“在南方”的生活畫面,這是詩人的簡單,也是詩人的智慧,愿我們每個人也都能這樣簡單地揀起“生活的樹枝”,讓我們的人生像鳥一樣在情感的天空自由地飛翔。
《在南方》(組詩)
羅唐生
1、《小城的春天》
小城的春天生長在自己的水湄
隱忍愛情的憂傷從光陰的指縫
我看著她痛苦而艱難地從寒冷的冬天沖出
她攜著小精靈,在潮濕的天空渴望愛情
暗影中,愛的小雉雞頂破蛋殼驚喜自己遼闊的天空
陽光與雨水,繁花和夜色
讓我在心中瘋狂地生長愛情之果
她奔跑,她像癡情的風(fēng)奔向抒情的深潭
讓山峰和河流都聚攏來
讓樹木、野草與點燃的靈魂都寫在我高高的前額
這樣鳥雀喧鬧的春天。我隨時間的種子出發(fā)
跟著勞作的人們,到田野種一把泥土的芬芳
就回到心愛的糧倉看看生活的希望
掂量自己的愛情是否像清理過的糧倉被時光掏空
然后騎車到環(huán)城路以外,窺視她的美麗伸展到白云之上
當(dāng)我從宇宙無限縮小的小城越過心理障礙
像風(fēng)像雨像陽光把打磨過的經(jīng)典愛情送給城里的人們
更像失語的孩童,不斷尋找那些遺忘的詞
寫上被我反復(fù)寫到的愛情春天的門坎
我站在旋轉(zhuǎn)的大地,內(nèi)心因她的嫵媚而變得輕盈
而從小巷到大街,閃耀的燈火在不斷撕裂黑暗的喉嚨
小城的春天在小黃花開放的暗夜透露出隱喻
像月亮她時常會隱現(xiàn)出身上的清淚一樣
有一盞燈一枚神秘之果在深秋向我招手
我就會含著淚水從黑暗的深淵抵達(dá)你的身旁
2、《我漸漸抵達(dá)的村莊》
在春天,我漸漸抵達(dá)的村莊
已經(jīng)從方言的記述中清新展開
許多年輕的槐樹都到遠(yuǎn)方去了
剩下媳婦們蹲在水湄,敲打著流動的水響
村莊之上仍舊是去年低矮的瓦房
和今年思夫歸鄉(xiāng)的炊煙
幾只蜜蜂呢喃在花叢中
風(fēng)抬起頭,又低了下去
空氣中,我聞到幾處芬香和喜悅
剛想提起抒情的筆,卻被靈魂的風(fēng)箏羈絆
而就我的力量,我所能做的又有多少?
當(dāng)疲憊的村莊從田野的曙色和雞啼聲中蘇醒
田間的農(nóng)事又要讓老人和婦女操心
我的心就會一次次揪緊……
山崗上,亂石中
清明我和年邁的父親一起掃墓回來
看見一些魂靈不肯安靜
它們曾經(jīng)逝去時光的憂傷,在風(fēng)中掀動我的衣襟
雨淋著,我以夢為馬
再一次從夢中醒來,但霧氣籠罩著眼瞼
我無法把根深扎入土壤,而淚水漣漣……
3、《越過了春天》
越過春天,就流逝了詩意的年齡
土地開始變硬,河流要漸漸埋葬我的身軀
是沉下去,還是尋找零的突圍
在這個即將黑暗淹沒的子夜
經(jīng)過激烈的交鋒、碰撞
終于撕裂了長夜的面孔、耳鼻
心肺、以及大山壓頂?shù)穆晞?br /> 血噴涌出來,熾熱的愛模糊了遙遠(yuǎn)的視野
魔鬼似的呼號、悸動、良心無盡的折磨
在時間深處。我思索,探究她的面具
唏噓不已。“是命運注定這一切嗎?”
這樣發(fā)問時,滿身淋漓是血
從廣場出來,路過神經(jīng)質(zhì)的小鎮(zhèn)
那么悠遠(yuǎn)的沉思,讓我震驚
時光能沖走一切,但不能沖垮土地的沉默
我整整衣襟,從春天的盡頭迅速越過高地
4、《小城心靈的碎片》
走出了遙遠(yuǎn)無言的結(jié)局,天遠(yuǎn)了
小城心靈的碎片在悄悄重新組合
這個時代的鐘聲咀嚼了天空的煩躁
絞拌機心中發(fā)出了磨損的呼喊
我知道是她美麗的心靈
叢林般撫慰著寂寞的大地
讓街市閃爍的燈火
襯托出空中夜鷹的孤影
我無法爬高;她高處無垠的輝光
已經(jīng)深邃了河流的想象
回首往日
小巷深處的古錚悠遠(yuǎn)了錚錚骨鳴
這樣的時刻
你千萬別停留在她輕盈的淚光里
當(dāng)夕陽沉浸在血色漫涎的柔鄉(xiāng)
夜的黑色又顫悸伸出了冷艷的雙手
一切孤獨都會涌向她寂寞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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