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里的燈盞

古老的全寨
始終有一盞不滅的燈
藏在泥土里
所以千丈泥土一直很溫暖
 
盡管在白天
我還是看見了那泥土里的燈火
如一棵搖曳的春苗
堅韌地拔節(jié)
灼灼地燃燒
一燃
就是千年不熄的光焰
 
每一天 閃爍一下
仿佛在大地點出一個逗號
一盞古老的燈
在批閱古村落的長卷
歲月漫漫 年復(fù)一年
她卻孜孜不倦
研讀古村落千年的詩篇
 
高山之巔的我
遠遠讀那燈盞
雞犬之聲
牛羊哞咩
集結(jié)成散亂的文字
歡蹦亂跳著
撞擊出五座山頭下
動聽悅耳的音樂星辰
雖然那些星辰
都在燈盞的眼皮下收藏
我卻看到她的虛懷
異常地敞亮
一顆燈苗的內(nèi)心
凝結(jié)了無數(shù)的日月光焰
 
她以慈愛的光
為遠行的兒女餞行
照亮千萬里行程
兒女們懷揣她的光芒
在異鄉(xiāng)時時感到故土的溫暖
于是 不再迷戀
山外世界的燈火燦爛
 
回歸的人
看見那一盞燈苗
就看見了祖先的目光
那是青銅的光亮
那是石頭的光亮
那是草木山花的光亮
那是古村落靈魂的光亮
——以大地之掌
在萬物之上
舉一盞黃昏的望兒燈
 
撲進那一團光焰
便聽見河風的呼吸
觸摸到大地的心跳
故鄉(xiāng)泥土里的燈光啊
不會衰老
永遠鮮亮
從此
做一個一生一世守燈的人


●石頭的表情

全寨村用石頭
筑起千年歷史的厚度
每一座房子
都能聽見古老的聲音
屋墻的每一塊石頭
都有表情
都有神韻
人間煙火 世代風情
喜怒哀樂 家長里短
全寫進了石頭
你會從那些表情里
讀到生活的苦辣酸甜人情冷暖
你會從那些神韻里
讀到隔世的談笑風生 打情罵俏
 
由于石頭的支撐
任何艱難困苦
也不會讓人心變老
更不會使站立的石頭變矮
即使雷擊電劈
石頭也從不說一聲疼痛
 
石頭上的表情
始終寂靜無聲
像不曾老去的月光
總是打濕村人的夢境
 
我多想面對石頭喊一聲
叫醒古時月光下的蛙鳴
和蚯蚓的低吟淺唱
叫醒她體內(nèi)的簫聲
和飄搖的炊煙
把山寨古老的鄉(xiāng)音
種滿現(xiàn)代的田園
讓外出漂泊的歌吟
隨時唱出故鄉(xiāng)
歌聲如月華流水
一聲聲
撞響鄉(xiāng)愁的骨骼


●拴馬孔的一窩鄉(xiāng)愁

遠去的馬匹
將飛奔的影子
雕刻于連綿的峰巒
濃濃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
卻在不留意間
帶入異鄉(xiāng)的水土與風煙
 
只有屋墻上
精巧的拴馬石孔
成為留守的歷史印記
把時光牢牢固定
相伴的
只有沒有走失的孤獨
也許正是擁有孤獨
——獨守冰涼的石頭
才有了千年的堅毅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遠去的馬不再回首
消失的牛不再與你親昵
僅留一孔鄉(xiāng)愁
反芻馬上馬下的熱鬧
回望來來往往的蒼茫
 
深知騾馬與耕牛嘯叫的剽悍
已成古村落衰老的皺紋
沒有人再重復(fù)
已經(jīng)風化的黃歷
亙古未有的冷清
讓你陷入落寞
年年歲歲
與風一起不住地嘆息
 
而這一窩鄉(xiāng)愁
纏繞著
糾結(jié)著
永遠長在拴馬孔
與石頭一起
站成永恒


●古村落的童年

三陽山下的古村落
坐在《詩經(jīng)》的衛(wèi)風里
坐在濃重的鄉(xiāng)愁里
由于沉寂
顯得比千年的歷史更深邃
比陳舊的時光更遼遠
 
古時的明月
山里的古泉
圣潔著古村內(nèi)心的宗教與信仰
使那些
塵土斑駁的人
汗?jié)n一身的人
心頭
卻泊著一汪清亮的泉
 
宗教的力量
讓那些會唱歌的鳥雀
讓那些會跳舞的花朵
始終不渝地吟誦
古村落依依不舍的童年
 
祖先的宗教與信仰
一向亮著青銅的光
他們在大地神圣的硯盤上
磨墨汗水 書寫豐年
側(cè)耳聆聽大地的胎音
跳動的是千年不變的期盼
 
可扛著鋤頭上山農(nóng)耕的時光
刻滿了滄桑
古老的鄉(xiāng)風變調(diào)了
誰還眷戀于陳舊的歌謠與農(nóng)諺
最初的山泉
早已開辟向著遠方的河流
日夜流淌古村落童年的夢幻
目光比流水還長
追夢的心
比大地遼闊
比未來曠遠
 
所有的眼睛
矚目希望的開闊地
一腔熱血
把故鄉(xiāng)抱得更緊
旺盛的血
燃燒成一堆火焰
千年的村落在烈火中涅槃
 
浴火重生的古村落
冶煉一部鄉(xiāng)村振興的史詩
“以人為本”是通俗的精髓
青山綠水是風雅的畫卷
每一塊卵石
每一朵山花
都是五彩斑斕的詞語
打造感召山外世界的詩篇
星辰是她的鳳鳴聲
把鄉(xiāng)村音樂種滿藍天
石泉 溪流
為她高奏感天動地的歌弦
返老還童的故鄉(xiāng)
依然是清純?nèi)绯醯耐?br />

●不會老的古井泉

一切都在變老
——石頭房屋已老
石板小路已老
粗大的皂角樹已老
時光里的萬物都已變老
不老的
唯有古井的泉
 
一千年的蒼老里
她依然清純?nèi)绯?br />如嬰兒至真至潔的眸子
虎生生亮著
灼疼所有暗藏心底的虛偽
 
古井泉水
涌自至深至柔之處
至柔養(yǎng)育生命性情
至深賦予生命精髓
于是
一滴水很深廣
能裝下日月光輝
一碗水很溫柔
讓渴飲的漢子爽心陶醉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古井旁人來人往
皆為渴者思飲
平民百姓來之為取水
達官貴人來之亦為取水
心懷渴求之欲
誰敢妄言高貴？
一汪古泉清澈見底
誰能自詡純粹？
 
當遠方的游子歸來
掬一捧思鄉(xiāng)的熱淚
趴在濕漉漉井口喊一聲“娘親”
自己的乳名和生命的全部
倏然間透明如水


●石房子的守望

石頭房子的大寂靜
裝滿一千年的人世冷暖
卻像站在世外
如一座座打不開的深奧
冷峻地沉默著
其實每一塊方石里
都燃著燈火
醒著喧囂的世界
讀不懂的冷靜與智慧
 
深居于深山
從不艷羨世外
婉轉(zhuǎn)的鳥鳴
在石頭里行走
千百年的農(nóng)家時光
在石頭里扎根 開花 舒展枝葉
還有那一家一戶的炊煙
也沒有走失
全在石頭里裊娜飄繞
不肯停下婀娜的舞姿
而那一場場愛恨情仇
早已在石頭里
結(jié)成硬硬的痂······
 
石墻石壁默默獨守
永不離去
親近人間煙火
收藏世紀滄桑
所有的秘密
不再走出石頭
一天天拉長守望的目光
 
面朝大山
笑迎花開花落
靜看秋風秋雨
幸福與安詳
在每一株草木里生長
歡樂與愜意
在每一聲鳥啼與蟲鳴里飛揚
讀不盡
蒼翠青山寧靜優(yōu)美的畫圖
聽不厭
飛泉流瀑壯美靈動的樂章
 
深情的守望
默然地守望
但愿
月長明 人長久
青山長青
綠水長流


●石壁上的仙人掌

別人站在這里都得死
唯她卻在這刀削的石壁上
站立成一簇簇傲然風骨
蓬勃成一掛掛絕代景色
絕路逢生 危崖而活
 
超然物上
遠離沙漠的王國
深植悲愴
卻不再對故國懷一絲眷戀
滾滾紅塵就在腳下
她卻潔身自好
伸出厚厚的綠色手掌
拒絕世界的污濁
 
那一身硬刺的鋒芒
輕輕一觸
便聽見綠色血液的喧響
每一根刺在生死關(guān)頭
都不屈不撓 寧死不折
高高立身石壁之上
使世界所有的手
不敢向她伸出齷齪
 
許多不堪一擊的脆弱
誤碰了她的倔強
便亂紛紛葉墜花落
 
多少大露水的夜之眸
抬起晶亮的睫毛
立一粒閃閃螢火
卻讀不懂她的剛正不阿


●鄉(xiāng)愁是一雙望眼欲穿的眸子

鄉(xiāng)愁
是一雙望眼欲穿的眸子
從天涯抬起頭
一眼
便望見故鄉(xiāng)
望了千萬里
愁了千萬里
仍然一副地老天荒的模樣
 
游子走遍世界
卻走不出故鄉(xiāng)的手紋
一條條手紋日夜彈響思鄉(xiāng)的弦
一首思鄉(xiāng)曲
輕輕拂過田野的微風
吹過村莊的小河
輕吟低訴中流淌一灣鄉(xiāng)愁
讓故鄉(xiāng)的一方溫柔
將它籠罩
將它擁抱
在草葉上掛滿淚水盈盈的眼睛
 
鄉(xiāng)愁情深義重
日夜與身影形影不離
不論走到什么地方
都會灑遍望鄉(xiāng)的目光
 
感覺故鄉(xiāng)如一只蒼老的手掌
正輕輕撫摸游子的乳名
把它的一筆一劃
化入故土每一根葉脈
充滿思鄉(xiāng)之情的憂傷
和大樹的葉子一起搖擺
開一朵心語之花
訴不盡鄉(xiāng)愁的聲音······


●用鄉(xiāng)愁繪一幅古村落的中國水墨

一腔鄉(xiāng)愁
是最有根的靈魂
她的根系
牢牢扎在鄉(xiāng)村的土地
與泥土氣息不離不棄
夜以繼日地吮吸陽光和雨露
一見山一落土
便滿地清光
映亮一幅恢弘的山水畫圖
古村落就在青山綠水的清空深秀中
升起裊裊炊煙
傳出雞鳴犬吠人歡馬叫的歡騰
 
鄉(xiāng)愁默默無聞
如靜水流深
往往借春風秋雨的“文房四寶”
將山上山下縱情流淌的鄉(xiāng)愁
灑脫地揮毫
肆意地潑墨
 
潑墨的鄉(xiāng)愁
潤物細無聲地流動起來
流出青山的青
流出綠水的綠
流出桃花妖嬈的明媚
流出梨花仙姿的清雅
流出山坡的“明月松間照”
流出溝底的“清泉石上流”
一草一木 山山水水
滿山寨盡是迷人的風情
他們歡呼著春天
比著拔高美的意境
 
揮灑的鄉(xiāng)愁
為古香古色的村落
繪一幅中國水墨
土地是一方黑色古硯
沉淀著五千年的夢
鄉(xiāng)愁的筆鋒
在故鄉(xiāng)這張宣紙上
描摹涂畫著夢中風景
和古村落的渴望
描著 描著
山崗就青峰流翠了
流瀑就跌落成山野的豎琴了
溪水就彈奏起花草歌舞的輕音樂了
蒼古的巖石也喊一聲春天
滿山坡的雜花
便轟轟烈烈打開爛漫的風姿
綠油油的麥田如江水一樣
涌蕩春天澎湃的力量
 
遠方的客人
入村成了畫中人
驚喜與笑聲
與一屋一景的古風雅
相諧成趣
與一句句沁人心脾的詩詞
打個照面
松柏嵯峨的青峰間
鳥們縱情亮開歌喉
迎接春天的盛典
 
鄉(xiāng)愁緊隨飄逸的靈感
將民心所向的中國夢
行云流水般繪成時代風景
一幅中國水墨
站在古村落的高光時節(jié)
散發(fā)幸福味的墨香
成為中國心底
永不褪色的七彩畫卷


●走進秀才大院

通向秀才大院的
一條青石板小路
被歲月壓彎
弓腰拾起一段歷史
掰開一看
那些輝煌的過去
依然錦繡如畫
 
幾百年的風聲雨聲讀書聲
統(tǒng)統(tǒng)被壓縮在石頭里
每一塊墻石都是一面鏡子
依然照得見
秀才伏案讀書的影子——
“堂北雪深三尺路
不曾辜負讀書燈”
撿起小路一塊薄石
輕輕敲打
濺起秀才的最后一滴相思
憂郁的花蕊紛紛飄落
 
不知這庭院的石屋
建于何朝何代
墻腳厚厚的青苔
是歲月沉積的落花
又是記錄庭院心事的“竹簡”
只有秀才聽得懂
這些陳年舊物心靈的律動
 
有貴人打馬而過
曾將天下太平的夢
拴在門外石墻的拴馬石孔
輕輕叩開朱門
掩映的石屋
敞開了朝陽的窗戶
一樹向陽而開的花
喚醒了一個貴族的舊夢
 
陽關(guān)道上的一顆火種
鑿開了一眼石壁
秀才手中一把折扇
輕輕一搖
便讓浸透墨香的靈魂
定格于火紅的人生
 
隔窗望一眼石屋
仿佛仍燃著一豆燈火
點亮秀才心頭
仁德的鄉(xiāng)情


●“泉寨”的古泉（注）

抬腳遇見泉
側(cè)耳聽見泉
山上流著泉
地下涌著泉
古井里冒出伸手可掬的泉
龍?zhí)独飪A瀉碧如翡翠的泉
 
一眼眼古泉
吹響一管管洞簫
那是大地最清澈的聲音
洗濯人世 穿透云空
濺濕深深歲月
一寸寸時光
將風土民情洗滌得
樸素而透明
 
晶亮的泉韻
是大地的梵語聲 圣詩聲
念誦著“上善若水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每一聲都釋放出慈悲的靈魂
古泉
就是大地的一部“圣經(jīng)”
面對她的誦詩吟唱
誰能不坦誠心懷
抖落一身塵垢 砸碎全部罪惡
 
于是你變得
一身干凈 一身輕松
即使去遠方謀生
也不會褪掉古泉的胎痕
掬一泉清水
便捧住故鄉(xiāng)最靜美的月光
一滴滴月光的泉水
貫通一支支血脈
陪你流浪
無論走到哪里
你都是一個潔凈的人
一個慈悲為懷的人
 
注：全寨曾一度叫“泉寨”。


●詩禮傳家

慢慢流淌的時光
在任何一塊屋石門石上
雕刻下歲月掠影的蒼桑
而門楣匾額鐫刻的“詩禮”二字
依然是月光揮灑的厚重
放射最初的光芒
 
這兩個字帶著儒風的溫厚
一旦落入人心
便如一枚皓皓月亮
坐于蓮花之上
 
匾額之下
仿佛看見秀才款步出門
“清秀過終童，
攜書訪老翁”
詩與禮
讓他生一身儒雅風骨
飽讀詩書 沿襲禮儀
生動了世代夢境
 
詩與禮節(jié)節(jié)拔高
生長一個民族的千古風流
溫潤了世世代代人間煙火
亮麗了古村落萬種風情
 
唯因詩禮傳家
才有了“萬福來朝”
唯因詩禮傳家
古村落的鄉(xiāng)愁
才會扎下又深又粗的根
唯因詩禮傳家
古村落的鄉(xiāng)愁
才有了清香四溢的靈魂


●鄉(xiāng)愁的眷戀

古村落全寨的鄉(xiāng)愁
曾帶著農(nóng)歷的泥土味
和山光水色的清純
從一座古樸的房子出發(fā)
在一片誘惑的召喚中
走進生活在霓虹燈影的人群
 
鄉(xiāng)愁流浪在外
對城市很陌生
并且那些陌生對她很冷淡
不喜歡也不收留她
鄉(xiāng)愁像一只輕飄飄的氣球
一天天在空中懸浮
 
鄉(xiāng)愁憂郁著離開了村寨
而她的根
還在古村落的泥土里扎著
山寨里黃昏的炊煙
總是向她招手
 
一連串的雞啼聲
終于把鄉(xiāng)愁召回家鄉(xiāng)
一走進山里
鄉(xiāng)愁就對著大山
甩響了牧鞭
鞭梢上爽爽朗朗的一串音符
剎那間
揚撒成山野里
一片酣暢淋漓的鳥鳴


●候鳥

鄉(xiāng)愁是一只候鳥
在鄉(xiāng)村與城市之間飛來飛去
 
古村落每條田壟每片菜畦
甚至每株莊稼
每條樹枝每棵小草
都是鄉(xiāng)愁安樂的巢
孵育出
人面桃花的鄉(xiāng)村艷麗
土地抽穗揚花黃熟的開懷
孵育出
“犬吠水聲中”的歡樂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的溫暖
 
這只候鳥的夢
是農(nóng)諺民謠的詩
在二十四節(jié)氣里扎根
每唱響一首詩
都格外抒情
 
為了給一個金貴的夢
搭建一只華麗的巢
候鳥成了流浪異鄉(xiāng)的人
可城市沒有泥土飄香的田野
找不到鄉(xiāng)村的淳樸
更尋不見一個能為候鳥
筑巢安身的慈愛懷抱
 
城市雖然豪華
卻讓鄉(xiāng)愁這只候鳥很失望
目光遙望古村落時
心里輕輕浮動起
山溪在卵石上歡快蹦跳的浪花
莊稼在月光下吱吱拔節(jié)的聲音
還有濃釅的泥土氣息
那是母親哺育生命的乳汁啊
 
風雨飄搖的日子
總有一根無形的山野藤蔓
牽著鄉(xiāng)愁這只候鳥的翅膀
飛越千山萬水
抵達家門
棲息人世間最溫馨的巢


●骨髓里的鄉(xiāng)音

古村落的鄉(xiāng)愁
在骨髓里藏滿了鄉(xiāng)音
背井離鄉(xiāng)的時候
帶著這些鄉(xiāng)音趕路
一路的腳印
灑滿山寨桃花盛開的聲音
灑滿青山滴翠泉水叮咚的聲音
浩蕩春風融融的音色
揮揚山溪洋洋灑灑的歡樂
 
拍一下脊骨
便隱約聽見
搗臼的聲音
劈柴的聲音
蘸著月光磨鐮的聲音
揮著牧鞭追趕牛羊的聲音
兒童吹柳笛的歡樂
女人河畔洗衣的嬉笑
 
這些聲音伴著
明朝山頭的月華飛瀑（注）
清朝村寨的鳥語花香
伴著從秀才窗口溢出的
唐詩宋詞的古香古色的美聲
圍坐成心窩里最優(yōu)美的鄉(xiāng)愁
 
一聲聲鄉(xiāng)音
一粒粒鄉(xiāng)愁
長在骨骼中
融化血液里
如一棵棵莊稼
扎根土地 喜逢甘霖
咯吱吱瘋長
長成山里人
不屈不撓的精氣神
 
鄉(xiāng)愁走在異鄉(xiāng)的大街上
放飛自豪的鄉(xiāng)音
對著藍天放聲歌唱
使憋在心里蜷縮一團的鄉(xiāng)愁
放浪地舒展枝葉 開放花朵
讓鄉(xiāng)愁
順著葉脈和花蕊噴放出來
在城市的屋檐下
昂首挺胸 揚眉吐氣
 
注：據(jù)傳，古村落全寨建于明朝。


●留住鄉(xiāng)愁

纏綿的鄉(xiāng)愁
盤踞在故土上
像種子一樣扎根 發(fā)芽
與莊稼一起生長一起拔節(jié)
秋收時節(jié)
莊稼收割入倉
而鄉(xiāng)愁依然在土地上瘋長著
根扎得很深
如侍奉母親一樣
春夏秋冬廝守古老的土地
鄉(xiāng)愁的臍帶
始終沒有脫離土地熱乎乎的胎盤
 
煙火味濃烈的鄉(xiāng)愁
與大山融為一體
長成一座蒼黛的巖石
俯視著家鄉(xiāng)的原野 河流 草木
聽蛙鼓的興高采烈
聽山雀子自由自在的鳴唱
聽牧童在牛背用一片葉笛
吹響古村落的《牧民新歌》
隨溪水和山風一起流向遠方
 
執(zhí)著的鄉(xiāng)愁
滲入了堅硬的石頭
在石頭里定居
你無法將它趕走
也無法將它擊碎
它要與山寨的石頭
同生死 共命運
同守一個家
 
留住鄉(xiāng)愁 就是留住
十里蛙聲淹沒深夜犬吠
留住急欲歸家的雙燕
在細雨中飄一串戀鄉(xiāng)的呢喃
 
留住鄉(xiāng)愁 就是留住
母親站在寒風里
倚著柴門喚兒回家的溫暖
留住娘親的灶膛
映紅了天邊的晚霞
 
留住鄉(xiāng)愁
就留住了
“露從今夜白
月是故鄉(xiāng)明”
就留住了
“日暮鄉(xiāng)關(guān)何處是
煙波江上使人愁”
 
含淚的鄉(xiāng)愁
凝成一首首婉約的詩詞
掛滿古村落的枝頭
裊裊炊煙里夕陽西下
鄉(xiāng)愁的詩
卻成為不會隕落的星星
親吻著故鄉(xiāng)的額頭
 
恍然間 仿佛聽見
古村落殷切的囑咐：
留住鄉(xiāng)愁
才能留住靈魂的根
留住鄉(xiāng)愁
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2024年4月2日上午于淇縣黃洞鄉(xiāng)全寨村采風，4月6日~17日創(chuàng)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