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門覓句非詩法，只是征行自有詩
2017-04-14 作者：胡傳志 | 來源：光明日報 | 閱讀： 次
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在講話中引用南宋詩人楊萬里的詩句“閉門覓句非詩法，只是征行自有詩”，借以說明生活是藝術的源泉，希望廣大文藝工作者“走進生活深處，在人民中體悟生活本質、吃透生活底蘊”，創(chuàng)作出激蕩人心的作品來?！ 钊f里原詩題作《下橫山灘頭望金華山》，實為四首紀行絕句。習近平總書記所引詩句出自第二首，全詩如下：“山思江情不負伊，雨姿晴態(tài)總成奇。閉門覓句非詩法，只是征行自有詩。”該詩見于
2014年10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全國文藝工作座談會，在講話中引用南宋詩人楊萬里的詩句“閉門覓句非詩法，只是征行自有詩”，借以說明生活是藝術的源泉，希望廣大文藝工作者“走進生活深處，在人民中體悟生活本質、吃透生活底蘊”，創(chuàng)作出激蕩人心的作品來。
楊萬里原詩題作《下橫山灘頭望金華山》，實為四首紀行絕句。習近平總書記所引詩句出自第二首，全詩如下：“山思江情不負伊，雨姿晴態(tài)總成奇。閉門覓句非詩法，只是征行自有詩。”該詩見于楊萬里《江西道院集》，寫作于淳熙十六年（1189年）九月，當時楊萬里自江西赴臨安，途經(jīng)今浙江蘭溪時所作。
詩歌前兩句安慰經(jīng)歷險灘的篙師，山川有情，晴雨多姿，足以成為舟行途中的享受。后兩句有感而發(fā)，途中所見這些景象有助于詩歌創(chuàng)作，因此詩歌創(chuàng)作就不應該獨處書齋，閉門覓句，而應該走向大自然。這兩句一破一立，他所否定的是陳師道等人慘淡經(jīng)營的作詩方式。相傳陳師道每當?shù)怯[獲得創(chuàng)作靈感時，就急忙回家，臥于床上，以被子蒙頭，一心作詩。不愿意聽到他人說話聲，以致貓狗都被逐出家門，小孩子也被抱到鄰居家。所以，黃庭堅有詩說：“閉門覓句陳無己，對客揮毫秦少游。”（《病起荊江亭即事》）黃庭堅懷念陳師道、秦觀這兩位朋友，將他們并列，概括二人完全不同的創(chuàng)作方式，原本沒有褒貶傾向，但流傳開來之后，閉門覓句逐漸成了詩思艱澀、脫離現(xiàn)實的寫照。
楊萬里寫作此詩時已經(jīng)63歲了，其誠齋體早已獨步天下，所言并非其一時興會，而是其數(shù)十年來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總結。
在理論上，楊萬里“只是征行自有詩”之說，繼承了前人“江山之助”的理論而有所發(fā)展。劉勰《文心雕龍·物色》篇說，“山林皋壤，實文思之奧府”，稱贊屈原“所以能洞監(jiān)風騷之情”，那是因為得到了“江山之助”。唐宋時期許多詩人在漫游、貶官途中或者流落他鄉(xiāng)時，寫下許多優(yōu)秀的詩篇，正是得江山之助。楊萬里仕途較為平穩(wěn)順利，相較于前人，更喜歡走出城市，行走于自然界之中，更熱衷于觀察途中自然風物，大到山川，小至花鳥蟲魚，更熱衷將林林總總的自然界采擷入詩，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萬象畢來，獻予詩材”，這些詩材讓他應接不暇，“老夫不是尋詩句，詩句自來尋老夫”，他也因此從中獲得許多寫作樂趣，更加不愿意閉門覓句了。他說，“城里哦詩枉斷髭，山中物物是詩題”“此行詩句何須覓，滿路春光總是題”，山川風物成了楊萬里題詠不盡的對象，以致姜夔調侃他，“年年花月無閑日，處處山川怕見君”。
需要指出的是，楊萬里所說的“閉門覓句非詩法，只是征行自有詩”，本質上仍然屬于傳統(tǒng)感物詩學的范疇，正所謂“應物斯感，聯(lián)類無窮”。“征行”能增長見聞，開闊視野，陶冶性靈，激發(fā)詩情，有助于糾正過分依賴書本的江西余習，但是他的“征行”所見主要是自然風物，很少關及社會民生，這是誠齋體的題材特點，也是其內容局限。
相較而言，陸游的觀點包容性更強一些。他讀蕭彥毓詩歌，說：“君詩妙處吾能識，正在山程水驛中。”（《題蕭彥毓詩卷后》），大概蕭氏的紀行詩寫得最好。陸游教育其子陸遹：“汝果欲學詩，工夫在詩外。”（《示子遹》）詩外工夫可謂包羅萬象，一定包括書本之外的自然風物和社會人生。陸游一語道破天機，揭示出詩歌創(chuàng)作的真諦，“可以掃盡一切詩話”（潘德輿語）。后代很多詩論家都認識到親身經(jīng)歷對于創(chuàng)作的重要意義。王夫之將“身之所歷，目之所見”視作詩人創(chuàng)作的“鐵門限”（《姜齋詩話》），也就是將生活積累、見聞閱歷當成詩人必須跨越的關鍵。
傳統(tǒng)的士大夫都能有此認識，現(xiàn)代文藝工作者就更應該自覺地深入生活，深入群眾，創(chuàng)作出無愧于時代和人民的作品。
?。ㄗ髡撸汉鷤髦?，系安徽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研究中心安徽師范大學研究基地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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