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座談會主要圍繞《整體詩學(xué)》這本書，尤其是第二部分詩集《潛行大地》展開討論。王中老師認為詩人是把心中的無限憂傷和隱痛表現(xiàn)出來，而張公善老師正是在他的詩歌中展現(xiàn)了這樣的一種憂思。她特別喜歡張老師那些能瞬間擊中人心靈的詩歌，比如《和聲》《母親星座》。郭傳梅老師對張老師的詩歌進行了細致的解讀，認為張老師的詩歌是詩與思的結(jié)合，其詩歌吸納中外文化的滋養(yǎng)，在這個充滿誘惑的時代，對于引導(dǎo)人們堅守自我有著重要的意義。郭老師還認為其詩歌中的表達技巧與主題相得益彰。葉永勝老師認為這本書是張公善老師倡導(dǎo)生活詩學(xué)、整體詩學(xué)的集中體現(xiàn)，其詩歌中的一條主線是從情感走向智性。整體詩學(xué)的提出，反駁了主客觀的二元對立，具有重要的意義。葉老師也提出了一些關(guān)于如何將整體詩學(xué)落實到具體一首詩中的疑問。緊接著，學(xué)生代表們都各抒己見，或?qū)υ娂械膯纹姼柽M行細讀，或?qū)φ麄€詩集進行評述，發(fā)表自己的見解。張應(yīng)中老師總結(jié)說：“張公善老師的詩歌不僅在思想上有深度，在藝術(shù)上也有特色。”他從中國現(xiàn)代詩歌表現(xiàn)形態(tài)角度對詩歌進行解析品讀，并指出張公善老師詩歌中還缺少敘事詩這種形態(tài)。最后，張公善老師對于詩歌創(chuàng)作和欣賞談了一些個人的體驗。他認為讀詩的快樂也就是一種發(fā)現(xiàn)的快樂。要想寫好詩，就要擁有童心，發(fā)現(xiàn)生活中的詩意，并善于將生活中的思索融進詩歌，將生活中的感覺片段串聯(lián)成思想的整體。此次座談會是愛好詩歌者的一次聚會，也是新書閱讀的一次交流。（張學(xué)思）

 

 

讀《整體詩學(xué)》呈公善兄 

 

張應(yīng)中 

 

問道中西究是非，

還將風(fēng)雅作歸依。

樓頭望月思親杳，

江畔尋芳化蝶飛。

理路通時山有骨，

言筌隱處玉生輝。

浪淘風(fēng)簸真情在，

莫謂知音世上稀。 

 

　　　　發(fā)言選摘 

 

　　張學(xué)思：張公善老師以生命—生活—存在三個維度構(gòu)建其詩學(xué)觀，并在其詩歌中貫徹實踐這一理念。首先，其詩歌中的眾多動植物都構(gòu)成了其生命維度的意象。玉蘭情結(jié)里寫玉蘭花的十篇。詩歌中出現(xiàn)眾多的小的動物。“還有誰在茫茫陽光下/體驗一只蜘蛛/還有誰在靜靜夜晚/遙想一只蜘蛛”“我希望屋里所有蜘蛛都能盡享晚年”。蜘蛛、螞蟻等都是對小的生命的觀照。其次，生活維度，詩人將對母親—妻子—兒子深深的愛融進了詩歌中。“失眠的鄉(xiāng)村”這一輯是詩人對母親的追憶與記錄。母親是詩人一次次回歸故土能尋求到的精神力量，母親的愛在城市與鄉(xiāng)村里穿行。詩人也在一次次的回憶中越來越像母親。妻子是陪伴詩人的另一個重要女性，在《愛人》中不難看出詩人通過一件件日常生活中的細節(jié)構(gòu)建了一個豐富而生動的妻子形象。兒子貝貝在詩歌中是太陽，是詩人心中的哪吒。太陽有火的象征，而哪吒的風(fēng)火輪也有火這一元素。很顯然，處于青少年的貝貝是詩人生命中的一個溫暖的存在。貝貝的成長也牽動著詩人的心，詩人用眼睛注視著貝貝的成長中的每一個事件。尤其在《無所適從：給貝貝》，詩人對貝貝的愛深沉而又充滿擔憂。最后是存在維度。詩人的詩歌中貫穿了海德格爾的存在觀。人，物，都是一種自在的方式而存在于大地之上?！段业募拍芄陋殹穼懙氖且豢锚氉孕凶咧臉?。樹本是扎于土壤之中，此刻卻充滿了存在的憂傷與生命的力度，行走在天地之中，樹和風(fēng)都存在，呼吸、飛舞。詩人以敏捷的才思觀照這些生命的細微存在。  

 

　　趙爽：《井外之蛙》全詩分為兩個部分，第一段為第一部分，也就是井內(nèi)時期，詩人把自己比喻為蛙，作為蛙的第一存在空間是一口井，每個人的第一生存空間首先都是家，遙遠的故鄉(xiāng)和父母。那么作者為什么會掉進這口井里呢？作者寫道，沒人知道內(nèi)幕。這個內(nèi)幕就是神秘的，沒人知道為什么我會在這口井里，沒有人知道自己出生或者說存在的秘密，接下來以倒敘的手法寫道井內(nèi)時期不斷攀援，爬出井的過往時光。然后時間回到現(xiàn)在：如今頭再也無法低下。頭之所以無法低下，是因為已經(jīng)爬出井，詩人已經(jīng)同遙遠的故鄉(xiāng)、蒼老的父母，或者說童稚時代告別了。第二段為第二部分，是井外時期，井外的蛙找到一池碧水，這是井內(nèi)所沒有的，于是詩人“揮霍潑灑”，“ 卻發(fā)現(xiàn)澆灌著橫無際涯的空虛”，空虛是因為對于井的深深眷戀，思念童年時期的家，也是因為離井越來越遠，沒有了安全的寄托。井外世界是無邊際的，仰望的東西永遠都夠不著，可是井已經(jīng)回不去了，時間是不可逆的，井外之蛙，脫離了井，卻又不斷回望那口深深的井，長大后的詩人，離開了故鄉(xiāng)，卻對故鄉(xiāng)或者失去的鄉(xiāng)村抱有濃濃的眷戀。除此之外，井也可以理解為母親，或者是一口存在的井，如果理解成母親，就是一個長大成人后的詩人對于母親的眷戀與遺憾。從存在的視角看，又是對于生命本身的困惑，一個被拋入井的蛙，拼命離開井，在井外獲得不可排解的空虛后，發(fā)現(xiàn)永遠無法獲得仰望的東西，從而對深深的井產(chǎn)生發(fā)問與思索。  

 

　　周寶平：《蒲公英》全詩共分為三節(jié)，第一節(jié)將實體的有生命的蒲公英想象成有著夢幻色彩的夢。一株蒲公英在風(fēng)的吹拂下，將自己的種子幻化成無數(shù)個夢播散在世界大地上，然后長成另一株蒲公英，這是多么美妙的生命旅程。第二節(jié)小蒲公英已經(jīng)長成一株大蒲公英，在風(fēng)的作用下，將要再次開始一段生命旅程。第三節(jié)將蒲公英擬人化，大夢與小夢在夜晚的天空中相遇，彼此眨著眼睛互相問好，猶如一個夢幻的童話世界，讀之詩意十足。這首詩還營造了一種“空間感”，“ 風(fēng)一吹 一株大夢 碎成無數(shù)小夢”，化大為小，將視角從地上轉(zhuǎn)移到空中，由近及遠。第二節(jié)“風(fēng)一吹 一顆小夢 漸漸長成 一株大夢”變小為大，再次將視角從空中轉(zhuǎn)移到地上，由遠及近，將靜態(tài)的轉(zhuǎn)化為動態(tài)的流動著的空間。最后“大夢小夢 夜空眨著眼睛”，將這流動的空間無限放大，視角聚焦于整個夜空。其實這也是詩人內(nèi)心不斷空間化的表現(xiàn)，將一株蒲公英與周圍的世界形成了一個生動的整體，讀之更是韻味無窮。將蒲公英比喻成夢，極具有象征意義。一方面，蒲公英的生命意義正是在于將生命種子在世界各地播種，將其夢想傳向四面八方。老師這一職業(yè)也猶如蒲公英一樣，將知識無私地傳授給我們，在我們心中播種夢想的種子。另一方面，蒲公英也是自由的象征，它永遠不會停止追逐自由的夢想，只要有風(fēng)，它就永遠不會停止腳步?？上胂氍F(xiàn)實世界中的我們，我們卻越來越想把自己禁錮在狹小的空間，我們的心靈開始慢慢被物質(zhì)化，過著非詩意的生活，這也正體現(xiàn)了詩人對生命的思考，對存在的感悟。  

 

　　李鹥：盧卡奇認為“所有的藝術(shù)都是從生活到生活”，張公善老師的詩便是這樣一次對生活詩學(xué)的實踐，從生活出發(fā)，又回到生活。詩歌的語言也是質(zhì)樸的，沒有徐志摩華麗的詞藻，沒有里爾克太深奧的多義，是為了親近生活的自己的心而寫詩，也是為了愛讀詩也愛生活的讀者準備。白先勇曾經(jīng)在訪談中認為文學(xué)是將人難以表達的情感表達出來的藝術(shù)，而讀張老師的詩，便有一種強烈的共鳴。比如第一輯“少年心事當拿云”中的《回鄉(xiāng)》。這首小詩寫的是生活里常見的場景，用了很妙的借喻。全詩沒有提到任何與返鄉(xiāng)有關(guān)的字眼，是“近鄉(xiāng)情更怯”的另一種現(xiàn)代闡釋。返鄉(xiāng)的情感全由“寫詩”來闡明，回鄉(xiāng)前，是寫詩的酣暢淋漓、一氣呵成，是期待與激動糅合成的詩意宣泄。詩意仿佛伴隨著回鄉(xiāng)的路途馳騁。下半部分，陡轉(zhuǎn)。仿佛成詩后再讀，字里行間總有別扭，與之前心里想表達的全變了味。精心雕琢的言辭也由于情感的無所寄托而變成了虛無。真情實意也被現(xiàn)實磨滅。一個青年人的失落就在眼前。這種前前后后的落差正有一種普泛化的力量。相通的詩歌還有很多，如第二輯“可能并非囈語”中的《愛人》，這里與西方未來主義詩人寫給妻子的詩歌全不一樣，是中國詩人含蓄細膩的表達，滲透到生活點點滴滴，以至每一句讀來都是愛意。還有一首《重量》，詩的前半部分語言純真，宛如兒童視角中，小小的電子秤與一家人都有密切的聯(lián)系，有注意身材的愛美妻子，有正在長身體的兒子。而“我”的體重起起伏伏。下半部分上升到趣味的哲思。白鴿與貓頭鷹，白日與黑夜的組合，其實思考的自由一刻未停，人本身之外有許多無形的重量，而電子秤不能理解，因為數(shù)據(jù)永遠不能替代成對人的衡量。  

 

　　馬璽娟：生活詩學(xué)以生活為中心，重視圍繞生活的文本分析和對生活的批判，具有生活經(jīng)驗的文本、具有生活智慧的讀者和豐富的生活實踐是它的三個維度，最終目的是引導(dǎo)人們快樂、幸福、和諧地生活。張公善老師的詩歌不僅向我們展示了生活中幸福的一面，比如《無所適從：給貝貝》展示了一位父親內(nèi)心的溫情，《愛人》則是由生活細節(jié)組成的動人情詩；他也毫不避諱地向我們揭露了生活中稍顯憂郁，甚至沉重的一面，如《痰》一詩。“痰”這個意象在詩歌中是少見的，在生活中，“痰”也是不受歡迎、難登大雅之堂的。吐痰的行為并不是隨便可以發(fā)生的，而是有一些程式去規(guī)定的，比如不能隨地吐痰、不要在人前吐痰等。這套程序與規(guī)范深深地存在于我們的教養(yǎng)中，故而出現(xiàn)了詩歌第一節(jié)描寫的景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吐痰自然是不被容許的，“目光越來越銳利”是在尋找，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尋找一個合適的場所去進行這項難登大雅之堂、甚至有些粗俗的行為。但人的心理往往是微妙而復(fù)雜的，詩歌第二小節(jié)便由之前的行為描述轉(zhuǎn)為心理刻畫。一方面，作為社會中的個體，我們“痛恨”這種不文明的行為，因為“痰”會污染環(huán)境，會干擾到同個空間中的其他個體；但從我們自身來看，“痰”又確實是需要排出的廢料，但礙于周邊環(huán)境的條條框框，我們不能，否則會被指責(zé)、被批判。“痰”也是“談吐”、“言談”的“談”的諧音。“痰”確實正如有些話、有些情緒，當下的我們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合適的方式去抒發(fā)、去表達，就會郁結(jié)于心，成為負面情緒的養(yǎng)料。而所謂的“合適”、“合理”可能更多地來自他人的規(guī)范、社會的規(guī)范，最后才是自我的約束。這便是矛盾的生活，復(fù)雜的生活，是我們無法避免的困窘與無奈。 

 

　　張碧珺：特朗斯特羅姆的詩是關(guān)于現(xiàn)代日常生活的深刻體驗，就像《讀<特朗斯特羅姆全集>》這首詩中所寫：“穿行日常森林/天光云影林中路/紛紛系著風(fēng)鈴吹著喇叭迎向我”。除了外在的生活體驗之外，我們還要返回內(nèi)心深處，從“感受生活中的每一絲震顫”，到感悟“神秘的聯(lián)系，感覺的果盤，存在的靜謐”。這樣才能從自我中解放，獲得一種整體生活，進而成為一種普遍的共同存在。只有這樣，我們才會像特朗斯特羅姆那樣，在日常生活中發(fā)現(xiàn)一種自由開放的整體性的終極現(xiàn)實，才會在“驀然回首”中感到“茫然又欣喜”?！斗稚頍o術(shù)》這首詩寫得很有趣：“五個我/一個研究生活詩學(xué)/一個研究外國文學(xué)/一個研究兒童文學(xué)/一個研究影視文化/還有一個拒絕理論/只想漫游看看風(fēng)景/寫寫詩喝喝酒”。生活中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分身乏術(shù)的時候，要充當各種角色，接受各種挑戰(zhàn)。作為個體的人也都是具有多變性和多樣性的。但不論哪一面的“我”其實都是我們自己，我們需要在各個領(lǐng)域充當好自己的角色，但有時候只有將每一面結(jié)合起來，才是一個真正的作為整體的人，才能更好地去感悟生活，體悟人生。整體詩學(xué)是一種生活方式、生活態(tài)度和生活實踐，貫穿于人的生命體驗、日常生活以及對于存在的感悟之中?！对娬遃S詩人》中寫道：“詩者沉迷寫詩可能毀掉生活/詩人熱衷生活反而成就詩歌”，因為熱衷生活，所以能在詩歌中將生活娓娓道來，讓我們不禁也發(fā)出了“忽然想當一個詩人”的感概。  

 

　　劉琦琦：在老師的書的第四章前言部分，老師提到“生活詩學(xué)要做的事，還給詩一個包含存在維度的整體生活，即三位一體的‘生命—生活—存在’”。詩，在最早出現(xiàn)時，是一個整體，不但是文學(xué)，還是人學(xué)。之所以呼喚“整體”，是希望我們還能處在一個世界渾然一體的狀態(tài)，世界萬物與我們同根同源，我們用詩便可以表述一切，無論是自然還是感情?，F(xiàn)如今，大眾文學(xué)的發(fā)展，讓更多淺顯的知識與理論，進入視野，我們也會談?wù)撛姡瑓s缺少了寫詩的靈性。海德格爾認為的整體生活是天、地、神、人四者同在。而當下，關(guān)于神，除了一個人們樹立的形象，現(xiàn)代人缺乏了崇拜。不是說一定需要去樹立一個神，而是說我們?nèi)鄙俚氖且环N信仰力，一種堅信的力量。這時候，我們就需要能夠從生活中獲取一個新的信仰力，生活就成為一個既是來源又是歸宿的集合。而關(guān)于詩集的部分，我最喜歡的一篇是《可能并非囈語》，是跟第二輯題目一樣的一篇。囈語，夢話，或是荒謬糊涂的話，既然不是囈語，那就是來自心靈深處的表達。從希望屋里的蜘蛛都能盡享晚年，到希望一切人都好。希望能進行自己希望的事，能和自己易趣相投的人去享受生活就是一種特別美好的實現(xiàn)。最后是一種感悟，“我”所做的一切，好像與所有都無關(guān)，應(yīng)該就是在享受生活，無關(guān)其他外物。  

 

　　【附詩十一首】 

 

《回鄉(xiāng)》 

 

如同寫詩

寫好了

就到家了 

 

一讀

卻不是心中的感覺

字里行間

流露華麗的空虛

 

1997-4-15 

 

 

母親貼在床上

骨頭根根可見

我打江南把貝貝和電子琴接來

我要為母親最后開一場音樂會 

 

歲月流淌

此時真想上前看一眼

看她微笑或流淚

可我做不到        

 

我們都在靜靜等待

內(nèi)心一片海水

謝幕之前

讓我們用心聆聽并咀嚼

那些血脈中綿延的和聲

 

2012-6-21深夜 

 

 

黑洞

不經(jīng)意席卷我

母親星座

可望不可即 

 

把父親當母親

父親的胡子總戳人

把兄弟姐妹當母親

我們曾在同一筷筒相依為命

如今都有了自己的筷子 

 

把喜歡的人當母親

和兒子一起分享他的母親

甚至把窗外天天對視的樟樹當母親

星轉(zhuǎn)斗移

我越來越像母親 

2016-5-8 

 

《愛人》 

 

那個笑起來擲地有聲的人

那個讀小說哽咽不止看電視眼淚直淌的人

那個生氣會大鬧高興就手舞足蹈的人

那個每天出門精益求精穿戴光鮮的人

那個較起勁來一星期不和我說話的人

那個為朋友為集體風(fēng)風(fēng)火火忘了時間的人

那個能把房子的每一個拐角掏得干干凈凈

連我和兒子的耳朵也不放過的人

那個柜子裝滿衣架掛滿衣服的人

那個渴望獨享一張梳妝臺的人

那個憧憬在閣樓安裝浴缸想躺著就能透過天窗看星星的人

那個我認識時不到20歲20年后說我騙了她的人

那個美起來甜死你狠起來要人命的人

那個我喊她大傻她叫我二呆的人

那個和我一起登上九華山黃山天柱山

到過長城故宮游過西湖一起哭過笑過鬧過的人

那個淮北江南搬來搬去和我一起蝸居斗室10年之久的人

那個上中學(xué)后就朋友如云慕者無數(shù)現(xiàn)在還有時讓我心神不寧的人

那個說我對別人比對她好而我覺得她對別人比對我好的人

那個喝起酒來肝膽相照一口就能讓酒杯底朝地的人

那個會織圍巾織毛衣會繡花繡鞋繡八駿圖的人

那個會看病會打針會吊水的人

那個會自制各種咸菜會做米酒葡萄酒的人

那個36歲考上碩士畢業(yè)論文優(yōu)秀通過能在顯微鏡下看懂各種輪蟲的人

那個瓊瑤小說爛熟于胸連韓國人都可能沒那么迷韓劇的人

那個記日記會用符號標記秘密的人

那個為我生了個哪吒還想為我生個小妖精的人

那個……

一個永遠說不清道不完妙處的人

一個總在身邊的人

就是你的愛人

 

2015-10-28

2015-11-25修訂 

 

《無所適從：給貝貝》 

 

看著你

我身不由己 

 

和你在一起

成了另一個你 

 

也曾雷霆萬鈞

旋即春風(fēng)化雨 

 

你讓我無所適從

又忘乎所以

 

2009-8-12 

 

《重量》 

 

客廳有臺電子秤

全家輪番上場

每天都要稱稱重量

稍有下降愛人高聲歡呼

穩(wěn)步提升兒子面帶微笑

總是起伏不定我的重量 

 

其實我清楚

我一直在緩慢增重

內(nèi)心的白鴿子和貓頭鷹

總在曠野呼號

電子秤永遠不能理解

我最瘦時也許最重 

 

到底肉體領(lǐng)跑精神

還是精神統(tǒng)帥肉體

其實都不是問題

 

 2016-6-4 

 

《井外之蛙》 

 

有一口很深的井

我就是從那爬出來的

沒人知道內(nèi)幕

仰望攀援

攀援仰望

如今頭再也無法低下 

 

有一池碧綠的水

我揮霍潑灑

卻發(fā)現(xiàn)澆灌著橫無際涯的空虛

仰望的東西依然高高在上

井外之蛙

不斷回望那口深深的井

 

2014-8-24凌晨 

 

《痰》 

 

有口痰

無處下口

銜著

熙熙攘攘的人群

目光越來越銳利

心卻越來越謙卑 

 

痛恨那些暴吐

銘記每一口被咽下的痰

也深深體會

那些沒有吐出的

正在侵襲脆弱的心靈

 

2014-1-25  

 

 

忽然想做一個詩人

穿行日常森林

天光云影林中路

紛紛系著風(fēng)鈴吹著喇叭迎向我 

 

好詩讓人沉默并屏息

感受生活中的每一絲震顫

洪流之中永葆一顆螞蟻之心

只要能貼近大地

只要能找到家的方向

只要能諦聽遠方無聲的呼喚 

 

神秘的聯(lián)系

感覺的果盤

存在的靜謐

讓人措手不及

驀然回首茫然又欣然

“此中有真意

欲辨已忘言”

 

2011-12-26 

 

我希望屋里所有蜘蛛都能盡享天年

我希望夜晚開著門歡迎所有到訪者

尤其那位總在夜間偷偷溜到陽臺咬我吊蘭新芽的神秘者

我想請你進屋坐坐想和你談?wù)勔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