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在小小的故園里挖呀挖
挖呀挖
不管種下什么樣的種子
再也無法長出
我今生唯一的母親

                                 
夕陽

最后
蘸著殘余的鮮血
也要為自己
寫上一個句號

     
小草

我托不起
一個太陽
我撐得住
一滴露水

那一滴露水
就是我的太陽


螞蟻

我的小手
舉不起一面旗幟
我只顧趕路

                 
蚯蚓

赤條條的來
赤條條的去

一根破折號
一頭連著生
一頭連著死
這一生的注釋
最后只是一個：
生命就是一場折騰


傷疤

這塊傷疤
是一個隱蔽的道場
總在午夜時分
讓自己皈依
久久打坐


年齡

這塊沉沉的瓦片
漂過時光的水面
越來越弱
越來越無聲
已蕩不開
小小的漣漪


中年

一桿打狗棍
打過去
棍打斷了一截
那只狗
依然嬉皮笑臉
還賴著不走


螢火蟲

你打著小燈籠
在黑夜里
來回穿梭
像一個人
在尋覓著
自己的前世今生
   
               
自畫像

我是一條早醒的魚
停留在時間之岸
每天聆聽
那一道道陽光
涌蕩過來的聲音


天命之年

今天生日
天命之年
在市場和小販買青菜
第一次不討價砍價
小販滿臉疑惑
我付錢完畢
她也破天荒大方地
給我多添了幾根


天門山跳崖者之祭

一

四顆沉重的豆兒
敲響了
人世間這個大鍋

你好世界
再見
在天空之門
這是一次自由的飛翔

一種人生的落幕
留給人間竟然還是
這樣令人肅敬的善良

二

圍觀
失語
甚至屏蔽他們

一張大口伸過去
我仿佛也是
其中的一顆牙齒

三

莫非
這個天門洞
就是他們
找到的天眼

讓四顆相擁的靈魂
最后
看穿了世間的一切

四

與死相約
相約而死
在天門山的祭臺
你們擺開了
一場盛宴

但
你們已看不到
這人間
一浪高于一浪的熱鬧

五

我詛咒這一種相約
這一場攜手的訣別

就算是讓你們
獲得了人世間
最后的溫暖

         2023.5.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