遛
 
一反常態(tài)
那個女人身邊多了個男人
肩并肩踱著碎步
一只小狗歡快地牽著女人
一只手機默默地讀著男人
2018-3-8

 
陌生化
 
不知何時起
熟悉的人
仿佛彼此不認識
仿佛行走的機器
 
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
我嘗試無聲演練
對過路的車子說你好
對邂逅的小貓說你好
對遇見的毎一個人說你好
甚至也向道旁的花草樹木問好
 
他們都聽不見
甚至看都不看我
那又是誰聽見了我的聲音呢
世界仿佛多了層柔美的光暈
2018-3-25

 
素底公民
 
近來一些事件刷屏
比如教師上街維權(quán)
不斷沖擊善良的神經(jīng)
慷慨激昂
話語隔空橫掃
 
從來不愿用詩宣泄
夢中竟寫了一首
大快人心酣暢淋漓
好詩好詩
我連連自語
 
醒來拼命抓取
一無所獲
打撈到的標(biāo)題和意象
“素底公民”“魚”
讓余下的黑夜更加漫長
2018-5-31

 
小藍和小黃
 
他們多像孩子啊
被無形的巨手拋入世界
從此命運多舛
街頭巷尾荒郊野外
被人憐被人欺
被人愛被人擲
 
無數(shù)次看到小藍跌倒路邊
無數(shù)次看到小黃斜臥草叢
多像孩子啊
這些小藍這些小黃
當(dāng)初的美好愿景
怎么會發(fā)展成這樣
 
那只把你們引渡的手
究竟來自天堂還是地獄
被不斷復(fù)制
粘貼到地圖上任何圈定的點
你們淪為一枚枚硬幣的化身
一只只眼睛的獵物
 
他們多像孩子啊
被編排被表演
被歡呼被共享
卻一直身不由已
孤獨成災(zāi)憂傷遍地
他們多像我們的孩子呀
2018-6-4
 
　　
眼睛
 
眼鏡已不適合
眼睛近視的度數(shù)
仍苦苦支撐著
漸行漸遠的世界
 
眼鏡何罪之有
眼睛每況愈下
固守不合光的眼鏡
乃是雙重背叛
 
這樣寫詩有表達的快感
如此讀詩也有理智的挑戰(zhàn)
但卻無關(guān)痛癢
又于事無補
2018-6-7

 
頭腦
 
想象如豬一般生活
向死而生
毫無意識
快快樂樂擠著搶食
臨終前才拼命嚎叫
 
豬頭腦永遠在豬頭上
人頭腦可沒那么簡單
有的人長著豬頭腦
有的人頭腦長在別人頭上
有的人根本沒頭腦
 
王小波那只特立獨行的豬
比有些人還像人
而同樣生而為人
有些人拼命抗?fàn)庁i的命運
只憑一架不停思想的大腦
2018-6-16

 
聊齋世界
 
不時被妖魔襲擊
五內(nèi)暴動
痛恨自己
 
下輩子投胎成虎
一個一個去咬死
那些吃人的鬼
2018-7-23
 
　　
失落的身份證
 
稻田就在身旁蕩漾
田埂上
田埂下
我發(fā)現(xiàn)失落的身份證
粘滿泥土
一個又一個
驚恐東張西望
空曠綿延
我手忙腳亂
仿佛收拾一根根遺失的骨頭
2018-8-6記夢
 
　　
與屎無關(guān)
 
我們追求的很多東西
其實不如一泡屎
 
愛人和我都吃一驚
怎么突然粗俗如此
 
正如很多詩句
我善待每一句主動上門的詩
 
我們追求的很多很多東西
真的真的不如一泡屎
2018-9-20

 
偶然
 
工人劃斑馬線
無意中漏出一攤漆
竟塑型成一只鼠
一只被壓死的小老鼠
 
安全無處不在
又無處在
老鼠死在斑馬線上
時刻警醒趕路人
2018-9-28 


長尾巴的人
 
所有人都有尾巴
只要你睜大眼睛
 
有的緊緊夾尾巴
一步一回頭
 
有的生生被剪斷
可春風(fēng)吹又生
 
有的尾巴逮在別人手里
日夜提防被提起
 
有的尾巴長成了人
有的人長成了尾巴
 
沒有尾巴的人
也就沒有屁股
2018-12-27

（選自張公善《植物生活》，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