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組詩寫于2022年8月29日深夜至2022年9月2日上午，總共16首。作者仍舊采用自己獨(dú)創(chuàng)的二十四行詩體來寫，每首4節(jié)，均按五七七五分節(jié)，即首尾兩節(jié)五行，中間兩節(jié)七行，每一首詩的風(fēng)格及手法各異，人稱“牧夫體”。值得特別提到的是，這組詩從一場“噩夢”切入眼下斯拉夫民族本是兄弟國家卻陷入殘酷戰(zhàn)爭的現(xiàn)實(shí)世界，由此再通過人類的漫長旅途上一次次道別，寫出一個(gè)古老的華夏民族的祖先女媧和伏羲的傳說故事，從而讓人類空缺的軀殼找回自己的靈魂和民族自信。另外，詩中有兩首詩，一首是《伏羲造琴》，另一首是《蠱》，是作者在夢中所寫，醒來還原出來的。


噩夢

剛剛沉睡，向黑森林里伸展我的肢體
噪音的特種部隊(duì)突然出發(fā)
動身前換上紅色警衣穿越森林而來
我望著這些全副武裝的空降兵
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但我的雙腿被黑暗中無數(shù)斷墻壓住
從斷墻里伸出來半只手
朝森林中走動的一棵樹抓去
幾片金秋的樹葉被我抓落，墜下地去
但那棵樹卻在懸崖邊停止下來
它的根像我的疼痛在這夜里的雙腿一樣
早已被深深的泥土和巖石緊緊抱住

而抱住我的是一片廢墟。我想從斷墻上抬起頭
那些早已消逝的森林又空降兵似地起身。像幽靈走出來
兩棵樹
被砍伐下來滾動的頭顱上落滿秋葉
卻能聽到它們的低低的呻吟
被龍頭鋸鋸斷喉嚨后
許多紅色樹液從失血過多的樹樁上流了一地

我明明知道那些樹液是白色的。像母親的乳汁
但在夜間太陽憤怒燃燒的光芒四射里
我全身脈管沸騰的血液都偷偷跟它做了交換
夢被驚醒。而我
也在黑暗中早已經(jīng)面目全非

       2022.8.29    深夜島上


旅途

注定
這是一場沒有終點(diǎn)和起點(diǎn)的旅行
但終點(diǎn)，就在你我前方
在一節(jié)又一節(jié)搖晃不定的車廂里
所有的座位上卻沒有你和我

列車穿行在荒原
其實(shí)我們應(yīng)該是可以看到
那一片茂密而又找不到邊的森林
再把你我的耳朵都在靜寂的車廂里豎起來
眼晴緊盯住前方
那一條穿越森林的河流
河流的盡頭不是荒原而是大海

但這一節(jié)一節(jié)車廂坐滿了斯拉夫人
許多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再沒有親人叫喊他們的名字
他們的國家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長達(dá)八個(gè)月的戰(zhàn)爭
并非侵略者而是兄弟們占領(lǐng)了自己的故鄉(xiāng)
戰(zhàn)火燒毀了那一片古老森林
他們成為剩存的逃亡者，無家可歸
他們即將流亡到這里，前方那片荒原

他們說，我們的世界已經(jīng)不屬于我
這樣的生命注定沒有終點(diǎn)。大地承載了這一切
如此艱難的旅行就跟我當(dāng)初沒有起點(diǎn)的愛情一樣
我和他們說話聲音的世界是陌生的
而他們看你的目光也是極度陌生

    2022.8.30   清晨島上


道別

臨別之際，你
請偷偷看一下我的眼睛。無疑這眼睛是明亮的
你俯下身來好好看看
眼底里有沒有淚水
切不可像往日高高在上

我知道，你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錯(cuò)
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無意間踐踏了我生命的尊嚴(yán)
我們的生命承載了自己的一切
為什么你總會這樣自以為是
一次次燒毀伴隨我全部美好的記憶
包括我的陽光世界和那一把每天梳頭的木梳子

你肯定是百般瞧不起我這把梳子。還有過去的一切
但它們的確伴隨我多年，尤其是這桃木梳子
它是奶奶親手送給我的。是她
平生第一個(gè)替我梳理剛剛生長出來的頭發(fā)
我現(xiàn)在每天都想借用她雙手
留下來在這個(gè)世界唯一殘存的體溫
梳理一下自己的麻木不仁的身體

多年來我一直都記得
奶奶生前替我梳頭的模樣。她沉黙的目光
總是在俯下身來那一刻偷偷看著我
這時(shí)候我會看到窗前明亮升起的陽光
從來不會是你高高在上而帶給我的憤怒和憂傷

    2022.8.30   清晨島上


女媧，太湖邊的森林部落之王

這一場
洪水注定穿越我們的生命之湖而來
而我們的遷徏之旅尚未開始
那一片茂密的森林，還有
你剛剛建在森林里的家園就已沉落湖底

女媧，你這森林部落最后的王
前幾天你才替你的部落里的孩子們拔齒①
然后帶他們下田勞作，他們手握千篰②
還有肩上抗著的石犁和破土器
在太湖邊開墾出來的稻田里
你一直跟他們起早貪黑，早出晚歸
只想為子子孫孫留下一生歸宿的家園

女媧，你這太湖最美部落的酋長
所有的孩子都是你捏一把湖邊泥土
而懷孕生下來的，他們成為人類最初的子女
今天我?guī)峡田椚嗣嫔呶驳挠耒?，還有神靈
讓我們守護(hù)家園的武器玉鉞和人間驅(qū)邪的玉璧
從黃河?xùn)|岸伏羲部落趕過來看你
明天要跟你一起修筑共同祭天的燎祭臺

你我雖是一母同胞孿生兄妹，但我們
卻有各自安好的部落
遵從母親生前遺愿，我把森林部落之鳳冠
和她使用過留下來的玉璜和紡車
全部帶過來交給你，還有你我未曾見過的一塊補(bǔ)天石

     2022.8.30    上午島上
                                                  
注:①上古時(shí)代原始先民就以拔齒作為孩子長大的成人禮，拔完齒，他們作為成人就可以參與勞動和社會活動。
   ②上古時(shí)代一種耕作農(nóng)具，用于平整田泥和捻河泥做農(nóng)田基肥。


女媧補(bǔ)天

天神你快睜開眼看看吧，看這天崩地裂
洪水猛獸一樣
沖毀了我們的森林。森林里的怪獸和天上的
餓鷹都撲向我無辜的孩子。還有大海
四條黑龍和巨鰲也殺氣騰騰來到長江黃河作惡多端

世界正在遭受毀滅。天宮也開始發(fā)生傾斜
四極天柱已被黑龍咬斷
而洪水仍舊泛濫不止，可惡的猛禽野獸
迫不及待在吞噬孩子們的生命，甚至不剩半根骨頭
蒼天你賜我一把神斧吧，我
可以把我這赤裸的肉身交給你，作為替換
眼下我必須砍下巨鰲的四足來撐起四方天柱

令我欣慰的是我捏泥而生的孩子，這些懂事的天使
他們聚到了一起，用石鐮割下太湖西岸的蘆葦
堆積如山燒成了灰。幸虧還有母親賜予我的五彩石
現(xiàn)在終于全都可以派上用場，我
先用蘆灰堵死這天上洪水源頭
請容許我最后再將五彩石把天眼塞住
從此世界沒有了光明，那些狂暴的野獸也將全部淹死

天神啊，你現(xiàn)在可以再睜開眼看看
看洪水剛剛從天邊退去，雖然頭頂仍在雷鳴電閃
森林和森林里的家園早已沉入湖底
但黃河長江兩岸的土地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請讓我以雷電為車，以人面蛇身為圖騰繼續(xù)拯救蒼生

     2022.8.30   夜于島上


女媧和她的創(chuàng)世神話

昊天啊，你這主宰我生命的上帝
看我已經(jīng)踐行自己的諾言
自從我赤裸的身體交給了你
我就聽從你把自己還歸于天地
而用來創(chuàng)造這世界萬物

剛剛經(jīng)歷了這場人間災(zāi)難
天地渾沌如雞子。是你
讓盤古偷偷破殼而生
從而開天辟地，陽清為天
陰濁為地。但我
捏泥而生的孩子們逃亡于天地之間
至今仍然生活在暗無天日的世界

看這四周還是汪洋恣肆洪水，從四面八方
匯集而成太湖，沒有了土地耕種
也看不到山岳和過去那些森林草木
河流也早就消逝得無蹤無影
上帝啊，請你看在那些可憐的孩子們份上
就把我的肉體變成土地，再將體內(nèi)
殘剩這一根根骨頭變成山岳

還有，我
這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可以變成青翠草木
脈管里流淌的血液變成往日奔騰的河流
最后把我這雙帶來光明的眼睛懸于天上
東邊一只早上化成太陽，西邊一只入夜變?yōu)樵铝?br />
     2022.8.30   深夜島上


女媧與伏羲的人間對話

這樣的世界萬萬不會是你我
白天所能夠想象的，而你
無法想象的是陷入漆黑的夜晚
原來上帝真的欺騙了我們
讓你在太湖西岸的葫蘆里發(fā)現(xiàn)了我

白天和黑夜
終于在面前重新輪回。上帝從昊天之上
也重新把我從天地之間遣返人間
當(dāng)我的一雙眼晴化作成了太陽和月亮
世界也把黑暗再度變成我的眼睛
只是我再也不見那些逃亡中丟失的孩子
我們都沒有了自己的部落，連森林也失去了

你說，幸虧
你沒有在這個(gè)世界失去我。地下母親托夢于你
我仍然還在人間活著，漂泊
在洪水退去的茫茫世界。世界也復(fù)歸于安寧
但你早就在這個(gè)世界迷失了方向
整整一千零一夜。你將自己
變回去成森林里一條王蛇躲在剛剛找到的
那只葫蘆懸浮于睡眠的水面

只是你萬般沒有想到，突然把眼睛睜開
你竟吃驚地看到重返人間的我
居然擁有著跟你一樣的人面蛇身
但上帝不許我們再做回兄妹
卻要你我重返昆侖山成為再造人類的夫妻

     2022.8.31    凌晨島上


來自大地之母的心聲

是誰讓你在這個(gè)世界上
總感覺孤獨(dú)
又是誰
把你從大地的災(zāi)難中一次
又一次解放和救贖

其實(shí)我并不想告訴你們，我的孩子
四方部落酋長是我和你們的父親
生命合二為一所生。但你們雖不是我
這凡俗身上掉下的骨肉
卻是用我過去的肉體變成的泥土再次捏出人形
重新又回到森林部落。在這里
你們都是龍的傳人

看吧，此刻你們都有著和母親一樣
黃土高坡的月光膚色，頭發(fā)
也跟我一樣太陽下烏黑發(fā)亮
最初天地混沌，暗昧無日
你們在漫長的風(fēng)雨歲月里
黑暗中都有一雙尋找人世間快樂
和光明世界的烏黑眼晴

再看看吧，我親愛的孩子
母親的時(shí)代已經(jīng)過去。眼前男人是誰
是你們的父親和人類最偉大的王
也是他聽從上帝的旨意和我的百般規(guī)勸
親手砍斷自己身上蛇尾從此樹立起這龍的圖騰

    2022.8.31    凌晨島上


伏羲和他的龍圖騰時(shí)代

女媧，你把這天下整個(gè)都突然交給我
看我有多么受寵若驚，在你面前
我真的是非常慚愧的，你看我有多誠惶誠恐
在洪水泛濫的悲慘日子里，我靠變成蛇
躲進(jìn)母親生前留下來那只葫蘆休眠才幸免于難

請你以最高女巫的身份，允許我對這龍圖騰的創(chuàng)世設(shè)計(jì)：
角似鹿，因?yàn)槲铱匆娏瞬菰媳继拥慕锹?br />頭似牛，因?yàn)槲铱匆娏撕舆吿飰庞崎e吃草的耕牛
眼似蝦，因?yàn)槲铱匆娏怂晾镒杂捎螒虻奈r
嘴似驢，因?yàn)槲铱匆娏四銊倓傫Z服不久的倔驢
腹似蛇，因?yàn)槲蚁肫鹆俗约号c你夫妻交配時(shí)的蛇尾
鱗似魚，因?yàn)槲蚁矚g陽光下閃閃發(fā)光的魚鱗

龍爪似鳳，是根據(jù)母親華胥國鳳圖騰雙足仿照而來
但龍須必須似人，代表我們?nèi)祟愔粮邿o上的尊嚴(yán)
兩耳似象，可以讓我們在這偌大一個(gè)世界耳聽八方
除了這些，我采藥時(shí)果真還發(fā)現(xiàn)了
我們在原始森林里不再迷失自己的八卦方位
此外，我還將派遣你跟我親生的
四個(gè)兒子奔赴四海，獨(dú)自撐起頭頂藍(lán)天

同時(shí)我命令他們?yōu)槟銊?chuàng)造的河流山川命名
而且讓他們在黑暗中
所行走奔跑的步履，確定下來一年四季
而你是通天神的大地之母，最后請你站在這燎祭臺中央
親自擔(dān)任最高女巫主持這結(jié)束蠻荒時(shí)代的盛大祭祀吧

    2022.8.31    上午島上


塤

多年來天籟之音是我
胸腔羞于表達(dá)人世的語言
一次次狩獵模仿
鳥獸們的叫聲，是我
手中剛剛用陶土燒制出來的塤①

最初用以誘捕森林中獵物，卻是
令你格外吃驚
云朝我們飄過來了，又
飄了過去
我突然想吹出來春天
雨點(diǎn)在森林里飛翔，只想喚來
鳥向人類走近

我知道自己的舌尖吐下的顫音
比捕殺野獸的工具更加血腥
殘酷和暴力
早已成為人類生存的本領(lǐng)
幾時(shí)開始
擊殺生靈的石流星②被誰全部掏空
便淪為一道誘惑的暗器

從無數(shù)次的生命捕殺中
我悟出自己的生命中的沉重
在這深深的夜里
借一只塤吹出來我的憂傷
并不是那些鳥獸類可以聽懂的

     2022.9.1   凌晨島上
                                               
注：①塤，一種上古時(shí)代伏羲發(fā)明的樂器。據(jù)說最初是先民們模仿鳥獸叫聲所作，用以捕獲獵物，伏羲在此基礎(chǔ)上用陶土把它燒制成祭祀演奏自己所作的曲子，后來成為中國古代重要的宮廷樂器之一。
    ②石流星，相傳塤起源于一種叫作“石流星”的狩獵工具。上古先民常常用繩子系上一個(gè)石球或泥球，投出去擊打鳥獸。有的球體中間是空的，掄起來一兜風(fēng)能發(fā)出聲音。伏羲發(fā)現(xiàn)后，試著拿來用它吹奏祭祀曲子，于是這種石流星就慢慢演變成了塤。


伏羲造琴

一個(gè)個(gè)離開。快樂離開了你們
一個(gè)個(gè)都是
在這樹林里悲傷不已。悲傷一天的
回憶者，都
孤獨(dú)地看著我

我夢見將那棵高大筆直的梧桐
朝她們的世界伐倒。我說的是那對神鳥和
那棵傾聽她們鳴叫聲音的梧桐樹上，你快看看
有一百多只鳥，遠(yuǎn)道而來
都是快樂的傾聽者，也有許多沉默者
突然感到悲傷。一只又一只
都望著你，癡迷望著

春夏秋冬。她們所有的快樂
都是在這棵樹上，炫彩神鳥的羽毛上面
樹下面
有一個(gè)掏出石頭磨出來的鏡子，不停地
看自己的人。她在鏡子里朝樹上那對鳳凰望去
卻望不到我就在她面前。我昨天發(fā)誓
夢中一定可以把這棵樹伐倒

要將梧桐割成三段。只截取叩時(shí)其音清濁相濟(jì)的
那一段造出演奏孤獨(dú)的琴，要把所有人的快樂和悲傷
都朝頭頂?shù)奶柡驮铝猎V說，直到那些
孤獨(dú)者，一個(gè)個(gè)都沉默和離開
只剩下樹底下那個(gè)在鏡子里看百鳥朝鳳的人

     2022.9.1   島上寫于夢中


你的琴瑟，我的笙簧

那時(shí)候耳朵里飛進(jìn)來天籟之音
是你將石流星掏空而做的塤。吹響在深夜
我知道你是未來森林之王，你的孤獨(dú)
而我是至高無上西王母膝邊最受寵的女兒
卻被她狠心丟在了太湖東岸邊

但我不想為此沉淪。蠻荒千年
湖灘土地并非只帶給我絕望
那些飛過竹簧蘆叢的鳥群，還有
湖中自由游向白云的魚脊
一次次讓我的心飛往天空。湖岸上奔跑
像是自己長出了翅膀
其實(shí)只希望你在天盡頭出現(xiàn)

我喊一聲白云，你在黑暗東方
變成萬丈光芒的朝霞
我從懸崖下喚過來野豬山羊狼犬飼養(yǎng)
而你在森林里把最兇惡的虎豹熊羆獵殺
我將桑蠶日夜吐出的絲紡制成衣裳
你在湖岸西頭高處鉆木取火掘穴造房
最后我摶土造人，你結(jié)繩制網(wǎng)捕魚

記得我聽你說過，要讓古老華胥部落
飲毛茹血的狩獵時(shí)代
借盤古開天辟地在你我手上終結(jié)
只想隔著萬年后一個(gè)春天
依舊你有你的琴瑟，我有我的笙簧

       2022.9.1    上午島上


蠱

那是女媧一千只蝴蝶。你的蠱
朝著我們雙眼
點(diǎn)燃
在萬里長空的夜里，再把那一盞盞孤燈
或神燭，點(diǎn)亮

用我寂寞多年的手，拔開云
眼睛打開這個(gè)神靈世界
讓天下
所有的自由夢游者，夢到你的
一千零一位
失敗者
在枕上，看一個(gè)又一個(gè)夢走動

讓他們看到這世界里的恐懼
在沉默中的悲傷全都留給自己
再把不安的心朝他們打開
像一千盞燈或燭的光
照亮他們白天的臉，還有
他們夜晚的眼睛
一個(gè)個(gè)看到黑暗中的花園

我們不要說話。不要大聲
驚動了這里的一切，那一只只
蝴蝶，蠱
在花園世界的黑暗中，女媧時(shí)代的夢游者
正在枕邊悄悄地打開那半扇孤獨(dú)的門

    2022.9.1   島上午睡夢中


種出太陽樹

這一天你
西頭再伐倒那棵月亮樹
那樣就可以在黑夜的盡頭東方
讓這棵太陽樹一天天長出來
太湖邊荒蕪的土地才能種出莊稼

昆侖山上月亮樹太多
照得夜晚像白晝
而白天這世界卻是暗昧無日
人間才遭受諸多災(zāi)難
你看洪水剛退
森林里又意外起了大火
多虧了你帶著孩子們把天火撲滅

還有跟著你回來那條貪睡的天狼犬
潮濕尾巴上滾走帶回的谷粒
我已經(jīng)把它親手全都搜集到一起
你趕緊跟孩子們說說吧
明天開始就把那大片黑泥湖灘
筑起一道又一道田埂
這樣就有了種植莊稼的田地

伏義，你
要知道我已經(jīng)不再是過去的女媧
眼下做好妻子是我的本份
你不要再這樣迷惑不解看我
男人生下來就該頂天立地，造福蒼生

     2022.9.2   凌晨島上


一棵太陽樹和一千棵月亮樹

女媧，你看我已經(jīng)在黑暗中站起來
那一棵
黑暗中奔走千年的太陽樹
也站直了身子。背后
是母親時(shí)代的一千棵

月亮樹。在大地上
太陽樹的悲愴出現(xiàn)
讓所有的悲傷都從我的軀殼里伸展出來
延伸成了美麗的陽光海平線
你再看那些孩子的黃土地生長的皮膚
在隨我奔跑的時(shí)光里變得黝黑
但在月光下看不到過去你不小心捏皺的傷痕

他們都已經(jīng)找到屬于自己的部落
我們一起快樂收集的麋鹿皮
已成為部落成年男子
到華胥國迎娶嬌美新娘的聘禮
母親那個(gè)漫長的月亮?xí)r代結(jié)束了
一個(gè)屬于太陽樹的新時(shí)代
已經(jīng)在黑暗世界中誕生

你再看看我的這張粗糙無比的臉
你雙手再輕撫一下吧，你水一樣的目光
總是會帶給我溫柔無限的月光
月光下我已經(jīng)正式命名那些
天神用你肉體造成的山川大地。太陽將會照耀到那里

     2022.9.2   清晨島上


告別鳥族時(shí)代

頭頂有幾粒鳥鳴
仿佛正在穿越遙遠(yuǎn)的古老森林
陽光之下
我也在穿越?？谝粭l古街
剛好路過你提及的那個(gè)時(shí)代

我們的黑眼睛并沒有什么改變
改變不了烏黑頭發(fā)底下的土黃膚色
更無法改變女媧和伏羲遺傳下來
這個(gè)古老民族的萬年基因
黑暗仍舊留下了眼球深處的森林
你我仍在苦苦尋找那幾粒鳥聲
陽光剛剛透過我的孤獨(dú)

你說，我們似乎從未去過伊甸園
也沒有偷吃人類善惡禁果
亞當(dāng)和夏娃
他們也從未在東方世界出現(xiàn)
那和我們的祖先是否有過一次見面
后來他們都去了哪里
請看我懷里抱住照樣還是伏義那把桐琴

深夜，我
聽他吹奏過那只塤
音色依舊是那樣的美，像女媧的鳥族時(shí)代
留下在我體內(nèi)的千年孤獨(dú)
我?guī)е鼈兇┰浇裉爝@條古街

    2022.9.2   上午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