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fēng)吹雨落花處
——讀封期任《帶羽之劍》(長篇散文詩)
封期任兄要我為他的《帶羽之劍》(長篇散文詩)寫評,字?jǐn)?shù)也是定了的,這讓我有一種做命題作業(yè)的感覺。
首先,我就認(rèn)為他的《帶羽之劍》寫得太長,雖然他明著是長篇散文詩,但是,之前,我讀過的長篇散文詩都不是他的這么長,比如,席幕容的長篇散文詩,劍熔的《秦直道》長篇散文詩,何均的《斑斕之光》長篇散文詩,還有其他散文詩人的長篇作品,都長不過他的《帶羽之劍》,他的《帶羽之劍》有五個章節(jié),100細(xì)節(jié),字?jǐn)?shù)行數(shù)滿滿地排出,A4紙有18頁面,陣式浩浩蕩蕩,任何讀者見了,都有一種畏懼感。還好,我吃職業(yè)編輯這碗飯17年,編發(fā)過千余萬字文學(xué)稿子,多少年來儲蓄了一點突破文字重圍的膽子和經(jīng)驗。
他人的散文詩無論長短,呈給讀者的幾乎是一文一物,而封期任的《帶羽之劍》有另類之疑,幾條路線地交替,不在一花一木一世界。比如,一目了然的天空,有鷹,我以為畫面干凈,他偏又放出烏鴉,亂人視線。鷹之外有烏鴉也不足大驚小怪,問題出現(xiàn)了,霸王遠(yuǎn)道而來,在我眼里,這位骨骸早已散架的英雄,被他抬高至自己的頭顱之上,是的,量子力學(xué)最新證明,冥界是存在的,人死后,靈魂真的存在另一空間。我真糊涂,封期任在門前留有開門的鑰匙,我怎么從窗子進(jìn)去。幾條路線縱橫馳騁,不就是糾結(jié)在一句:這是死亡的頌歌,更是生命的誦詠。
之前,封期任的散文詩給我的印象:是沉穩(wěn)沉著。表現(xiàn)什么幾乎是借風(fēng)花開,暗香襲人的感懷?!稁в鹬畡Α芬幌?lián)Q了風(fēng)格,長驅(qū)直入地抵達(dá)讀者內(nèi)心,而且是穿透過后讓人感觸一種失血后的冷。
在他的浩浩蕩蕩的文字陣容中,我想,你盡管落雪蒼茫,我在白茫茫中,只取瘦梅幾點。
排他心理的閱讀,有一種對弈的快感。三千年前,古人就找到了對弈的樂子,增強(qiáng)自己的謀略。圍棋對弈,蘊(yùn)涵古代哲學(xué)中一元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圓地方、十九農(nóng)節(jié)氣、三百六十周天之?dāng)?shù)等等含義,其變化豐富,意韻深遠(yuǎn),魅力無窮。封期任是一個圍棋愛好者,他的棋藝如何,我沒試過,但他把圍棋棋藝用在了《帶羽之劍》寫作里,讓我不知不覺敗北,心服口服。之前,我把他的浩浩蕩蕩的作品當(dāng)成圍棋對待,把他的每一個字當(dāng)成棋子,我想,你落一子,我落一子,一子一子跟隨。跟隨與跟進(jìn)之間,我竟然失去了自我,后來,直接被他牽著走到敗北。
與其說他的帶羽之劍在鷹的身上,倒不如說是在他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與其說他的鷹飛翔中脫落的羽毛劃傷了天空,倒不如說傷口不在天際而在他的內(nèi)心。隨失血的太陽,一路向西……鷹,留給讀者的想象,是受傷后的消逝?還是回歸巢穴?鷹,留在天空的文字,只有仰望鷹的人能夠讀懂。有時候,我們敗北,不是敗在低級錯誤上,而是司馬懿類似的過于明了對方。“你永遠(yuǎn)都不知道,你將要從哪個方向升起,又從哪個方向墜落。你只知道你的世界,像一堆金子,暗藏著一道霞光,每一天都悄悄照射著大地。這是天空與大地的命運(yùn),是太空的血淚,空中最漂亮、最傷感的花朵。這櫻桃般的紅喲,大地之上的梅花血。滴落。是它們共同的命運(yùn),在南北兩極,懸在白晝,躲在天光。(《帶羽之劍》第一章節(jié)摘選)“我聽見了你的聲音,宛如毛骨悚然的尖叫。聽見萬千星輝在你的尖叫聲里,嗖嗖發(fā)抖,黯然失色。聽見羽毛與天空的摩擦,摩擦成一支帶羽的箭,射穿那朵孤云。射穿那朵孤云掩蓋的假相,像肉體碎屑,散落,陰森的角落。聽見寥落的村莊和城市趕赴星河盛宴的腳步聲,把死寂的河水撞擊。那些匍匐前行的人群哦,虔誠著,心向一致地朝圣。膜拜阿爾斯貝山的風(fēng),拂卻濁世的山石、草及雪。還一地的清寧,給我的父兄,還有那些值得景仰的花鳥叢魚。還有那條落寞的孤獨的流浪狗,整日吠叫或長吟,都在箭羽之下,找到回家的路。都在箭羽之下,舔舐著佛陀賜予的血。”(《帶羽之劍》第一章節(jié)摘選)
封期任對待同一事物的看法常常與他人有別。這有別緣于他處的角度,他說烏鴉:“你總是報憂不報喜,魔鬼如癡如醉地伴你左右。你們是多么的煩累,你們成群結(jié)隊。因為你的報憂不報喜,宗教的神龕上就沒有你的靈牌。懷舊的陽光,總是多愁善感,高懸空閣,也會流幾滴莫名的淚。曾經(jīng)的花朵,已是零零碎碎,在沉寂的鍵盤,難以敲擊出逝去的驕傲。生命,那些煌煌的光環(huán),打一個結(jié)。如煙如云,迅疾地消散。”(《帶羽之劍》第三章節(jié)摘選)這里,詩人是用自己的脊梁做火把,用自己的骨髓燃燒著。明寫烏鴉,暗寫人生。
他的《帶羽之劍》不只是浩浩蕩蕩有陣式,取其幾子黑白也詮釋不了一局棋,草船借箭之后,我把船上的稻草人放生,把原班人馬請上船渡過江去,完成草船借箭的目的。
該面對的,轉(zhuǎn)山繞水也躲不開。我得面對封期任回答讀后的感受,說:封兄,這組散文詩磅礴大氣,我讀得高速列車穿洞的聲響。出洞過后,我看見車窗上的雨點已不是最初的雨,高速列車起步時,玻璃窗上的雨是垂直滑動的,此時,高速的疾風(fēng)將玻璃窗上的雨點吹橫成木刻的水線。
封兄說:“它們早已滴水穿石,抑或金蟬脫殼。我只能說出它們的姓氏,成了一具特質(zhì)的化石,佐證著世紀(jì)大爆炸的毀滅或重生。佐證著那些剔除了肉身而留下靈魂的精靈們仰面朝陽的希翼。佐證著先民們圍火而舞的狂歡所寄予的夢想,正祛除那些腐臭,正把生命的高度舉過頭頂,正把理想和信念舉出一種新的寓意。如果你要我說,說出兵不血刃這個成語,那些詭計,不管是陽謀或者是陰謀,都在荀子的學(xué)說里,把時光割裂。壩上鴻門的刀光劍影已在飄搖的酒旗下凌空當(dāng)舞。江東子弟的血液浸染了蒼茫大地。烏江,一條古老的河流,終日流淌著一個不死的夢,隨一代女詞人的詞牌,化為鬼雄的悲壯。”
在他的考古般的打理下,散架的骨骸又復(fù)原了真身,藝術(shù)的真實與現(xiàn)實的真實總在光陰中存在問題,這讓我想起唐朝的張繼,這位在半夜聽見寒山寺鐘聲到客船的詩人,后人研讀他的傳世之作的人,指責(zé)他的不是,因為考證下來,唐朝的寒山寺,夜里是不敲鐘的,宋朝也不敲,元朝明朝也不敲……現(xiàn)在敲了,在除夕夜,第一個敲鐘的人要交8.8萬,其后跟著隨錢敲。
我最后想說的不是鐘聲,是想告訴某些認(rèn)真的讀者,讀封期任的散文詩,發(fā)現(xiàn)某一接點有疤痕,不必大驚,不被后人利用的歷史不存在,只有被后人用得著的歷史才能活下去。想想,任何開花的樹,花朵落下,花開處,便是留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