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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波:《小狐貍的星辰》,走過隱喻的甬道叩門

2017-10-26 作者:李波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通過隱喻,這些核心要素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張揚著冰虹的女性立場,她的立意顯然不是在顯示與男性的對立,而是去發(fā)掘女性對美、愛和生命的獨特理解。她以“意象”說話,以“細膩的情感”表露身份,以女性心理的深入挖掘展示女性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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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虹是一位詩人,當她借助小說文體表達對生命的理解時,詩歌意象指涉的多維性和小說開放的敘事、詩歌的結構與小說的意義被密密融合。小說中層疊的意象,恰如交響樂中交錯的樂音與層疊的合聲,使敘事的維度與表意的模式被拓寬而至多元。關于愛的呼喚和期盼在小說中飛翔,也在讀者的心靈深處回響。她以隱喻思維構置小說,如《賜達山上》的女巫代表黑暗和攫取、常春藤象征綠色的希望和愛,《失味的咖啡》以失去原味的咖啡表征生命信念的隔膜,而她習慣選取諸如火、瘋狂來抒寫愛欲,以雪蓮花、霞光表達純性的精神和對生命的向往。她似乎不太喜歡在情節(jié)上著力過多,而是有意弱化情節(jié),這與當今“好看的小說”等擴展“情節(jié)”價值、消解小說意義的走向不同。這緣自冰虹詩化生活表象,抽離出關乎人性本質(zhì)的隱喻,增加小說的寓言色彩的追求。正如她的作品《小狐貍的星辰》,小說恰切地化用了女人與狐貍、蛇(女人的天敵)的歷史寓意,而深層的沖突正由此而生。小說凸現(xiàn)狐貍對蛇的追逐、蛇對芭的迷戀,芭則最終在蛇和狐貍的雙重咒語中改變了自我,最終陷入對自我的憎與愛。而大狐貍與小狐貍在夢中的交談與應答,使日常生活中習見的男女爭端消弭于無形。
  諸多小說家在創(chuàng)作中早已發(fā)現(xiàn),無論文學敘事的內(nèi)容如何真實,都必須面臨意義表達中的諸多尷尬。因為虛構與現(xiàn)實的矛盾、語詞與事件的隔閡,語詞的多義性與模糊性,它不可能是與現(xiàn)實平行的轉喻,而只能是對現(xiàn)實獨立的隱喻。冰虹以神話思維,詩性意象和意境設置的實踐凸現(xiàn)了這種隱喻性,并借助詩歌語言的張力激發(fā)人對世界和自我的理解,但我們發(fā)現(xiàn)冰虹小說的隱喻不僅借助于意象的組合,更多是通過隱退人物與事件的處理來實現(xiàn)的。
  《小狐貍的星辰》如果作為童話閱讀,關于狐貍、蛇與女人的敘事確實顯示了這一文體特征,其中狐貍(我)對蛇的迷戀與蛇(鼓鼓)對芭的愛之間,在彰顯它們的動物性的同時顯露著人的思維與處世方法。但冰虹似乎并不在乎狐貍與蛇之間的奉獻、犧牲和彼此間的視若無睹,這一老套的情節(jié)在人的世界中比比皆是,動物化不過使之具有更為抒情和隱喻的意味而已。詩人在乎的是靈魂深處的轉化。當女人與男人相處時,世間的瑣事被剝離了現(xiàn)實場景的表象,而借助“咒語”——狐貍對女人的詛咒、蛇對男人的詛咒——解釋女人在愛情中發(fā)生的變化。由此“夢”的征象貌似脫離了文本的表層事件,實際上卻通過詩歌連續(xù)的意象和內(nèi)心情緒被緊密聯(lián)接。當人物——小說的主體構件漸漸退出文本的核心位置,只存留下“大小狐貍”以“夢中囈語”相互溝通時,冰虹的意圖才開始變得清晰:她把愛與幸福這關乎人類自身精神生存的問題,通過“靈魂深處”的交流表露。這里或許有弗洛伊德的“潛意識”理論的內(nèi)在支撐,但作者在此突出的是“靈魂”借助夢境所表達的“人性的真實”。
  小說的抒情化、寓言化、詩意化等傾向在20世紀末期的小說實驗中已經(jīng)發(fā)展到一定的程度,但這類小說的趨向被形式主義的構圖限制和框定,并沒有將小說推進到“詩意”的境地。這一遺憾或許與當時模仿之風有關,如陳曉明先生提及的,那個時代的作家太在乎“怎樣寫”,反而忘記了去“表達什么”以及“表達出了什么”。冰虹的小說極少表露什么反叛的姿態(tài),這如同她的詩歌所追求和努力的,她習慣以吟唱心中的美好替代指斥外在的喧鬧?!缎『偟男浅健方柚≌f的文體顯露了這一意圖:作者借助擺脫現(xiàn)實的“夢中”的對話,把詩歌吟唱連綴成篇,從而構成了其小說迥異于他者的圖景。不可否認,這種探索確實體現(xiàn)了作者對“愛情”題材的得心應手,以及對愛與人性之間張力的深刻領悟。
  隱喻毫無疑問是小說構圖的關鍵,冰虹以詩歌意象與童話結構搭建語境隱喻的甬道,通過夢境設置的策略去轉化被壓抑的欲望,通過詩歌的多意性與表意上的模糊性來增加理解上的多維性,通過“愛”的詠嘆的集中抒寫增加文本與讀者的親合度,這樣,小說的形式本身就具有了自己獨特的美學意味。這一構圖隱含著冰虹敘述中的歷史延續(xù)動機,無論她如何消隱現(xiàn)實的因素,增加事件的虛擬色彩,都無法掩飾她對“涵括”歷史中已經(jīng)和將要發(fā)生的“愛情事件”的渴望。她在小說中增加模擬情感的真實度,為此她不斷消解情節(jié)并不惜以詩歌意象的跳躍性沖淡故事的完整性,因為對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意義的指向。這種“情感”內(nèi)中潛伏著難以言說的意義,對它的表達既增加了小說的張力,也延伸了詩歌的表意維度,在它們的結合中,時間與空間的缺失以及隨處可見的虛擬性都被引入她的小說之中,并被轉化為小說的核心要素。
  通過隱喻,這些核心要素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張揚著冰虹的女性立場,她的立意顯然不是在顯示與男性的對立,而是去發(fā)掘女性對美、愛和生命的獨特理解。她以“意象”說話,以“細膩的情感”表露身份,以女性心理的深入挖掘展示女性的“自我”。在《小狐貍的星辰》的結尾,冰虹寫道:“夢中,小狐貍一直跑啊,跑啊,一刻也不停息。它要飛向一片幸福愛情的自由天地。它像一道閃電,像一陣旋風,像一個精靈,飛過海灘,飛過叢林。風不能擋住它的去路,電閃雷鳴更不能阻止它。倒下了,再爬起來。病倒了,再站立起。就是爬,它也要爬到真愛那里。”小狐貍夢中一刻也不停息的奔跑,就是冰虹在文學中對“真愛”執(zhí)著的隱喻與象征,借此她顯露對女性命運的關照與不停息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