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亮喜歡同時被矮墻與樹梢記掛著
這是它逾越田野得到的報酬
它可以慨然接受，沒有必要為此羞赧
蘆葦一直長在溪岸，它聽到的蛙聲
肯定比小巷要多
不管小巷藏在瓦礫石縫間
藏得有多深
只要有一塊空地
大薊都能開出紫色的花朵
盡管只有零星幾朵，坐在臨街的
咖啡店里是聽不到蛙聲的
就像高山上的積雪消融
不為人所知那樣
此時溪水不會漲滿
蛙聲傳得不是那么遠        
 
二
 
即使給它再多的陽光，有些植物
仍然長不高，譬如苔蘚
它只會長成歲月斑駁的樣子
而不會是參天大樹，把陰暗的事物覆蓋
該長的新芽與嫩葉，在春天就長了
櫻花的花期不出半月，逾期不候
夏天有它自己的樹林
跑馬或者遛鳥
沒有時間照看池塘里的蝌蚪
任憑蝌蚪從水里爬到池塘邊上
沒曬幾個太陽的柴禾
還是濕的生的，光起煙不起火
在湖邊默坐，望著遠山出神
我敲不開你的門，這是可以肯定的是
雨將下未下，空氣悶熱異?！　?br /> 
三
 
許小鳥降生，就該許小鳥自由離巢
像花謝枝頭那樣
小鳥若沒有夭折，都會有自己
喜歡飛越的白云，就會飛上藍天
盡管只是藍天的底部
就已經(jīng)高出許多人的頭頂
相較于下雪，下雨更多
在房間里困住一個人
與把人和傘綁在一起是一樣的
都有在街道上匆匆行走的理由
稻子需要幾次拔節(jié)，才能成為糧食
溪水需要漲滿，才能在稻田間
為蝌蚪開辟一條道路
天邊的晚霞像那個送信的人
等它飄到面前
你就會發(fā)現(xiàn)你的等待落空 
 
四
 
山崗太高，父親種在山崗上的覆盆子
在開花時遭遇了嚴霜
致使覆盆子掛果少
母親舍不得賣掉，也舍不得吃
她摘了一小籃，托人捎到城里
妻皺著眉頭吃了幾顆
嫌干澀無味
我也不喜歡吃，一邊劃拉手機
一邊吃籃子里剩下的
吃著吃著，我的手停下了
我給母親回電：覆盆子貴
以后不用給我們捎了　　
 
五
 
鷓鴣的叫聲容易被聽見
但是溪水的聲音就不易聽到了
特別是白天，溪水噤聲
沒有水聲的襄助，坐在水邊思考
遠山含黛的目的、過程與走向
自然也不會有什么結果
青草與泥土
只有一個能出現(xiàn)在田野之中
而在羊群的眼里
蒹葭葉是多汁的一道美味
不是一把鋒利的鋸子
離天黑還有段時間
羊群可以甩開我先回村莊　　
 
六
 
羊群不在樹林里好好吃草
它跑過山崗
離麥田只一步之遙
不是我不好好看守羊群
因為壓根我就不會
父親非要我看上一天
我自言自語，卻貌似對所有的草木說
我離開的時間不會太遠
遇到一條溪流
我知道需要跨越的事物有很多
我應該走在羊群的前面
揮舞雙手，獨自抵擋
來自水里的野草莓的誘惑 
 
七
 
紅隼既然能把我的花盆當成鳥巢
它就別指望
我不偷窺它的孵蛋與育雛
自此它的一舉一動
全在我的視線之下
其實我的生活也在白云與烏云
輪番的注視之下
坐在黑暗之中
然后又坐在群山之中
都會給我很強的安全感
沒有什么不好
花盆不是非要種蟹爪蘭
紅隼占據(jù)花盆后
我就不指望還能向紅隼要回來
　　2024年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