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報

有人在網(wǎng)上舉報我抄襲那天
窗外正大雨滂沱
雨水從窗縫中滲透進來
玻璃上立刻出現(xiàn)一道道淚痕
心中的一點殘焰被瞬時澆滅
 
有些人兇惡地罵，那罵聲
像奔馳的馬蹄從胸膛上踏過去
又重重地踏過來
堅硬的東西狠狠地刺在身上
火辣辣地疼，感覺骨節(jié)被拆散
感覺負罪的靈魂在顫抖——
 
“天?。?rdquo;我驚嘆一聲望著窗外
茫然張開雙手，問墻壁問蒼天？
耳畔傳來：“你不要下沉，要上升！”
我一時無法掩飾自己的哭聲——
 
那一天特別漫長，四周漆黑
只要閉上眼睛，黑暗中仿佛有個
小小的團影，一閃一閃往來飛舞
那是一團光——牽引我的希望之光
 

他的一天

他晨跑時，黎明還沒有到來
冬天的黑正在背陰的另一面
后來，無數(shù)的人走過去了
被人走過的地面暫時空著
像這個時段送來的另一個漏洞
 
早餐后，他獨自坐在電腦前
像切割出來的一座浮雕
他今年五十一歲，頭發(fā)很短
他已經(jīng)變成透明的隱身人
現(xiàn)在，可以像幽靈一樣慢慢移動
 
他寫作，思維在挖掘事物的根
沖動的根在這塊那塊土地中奔跑
一個個符號、辨別、過渡、連接
既沒有曲線，也沒有弧線
但這些文字充當了閃電和火炬
 
當這塊封閉的空間變成了房屋的靈魂
他被屏蔽了拐彎了，并從時間的
運轉(zhuǎn)中抽身，又留下新的距離
像是一種生活屈從于另一種生活
但他從不把荊條和鎖鏈握在手里
 
這一天，他不停地拆除自己的營帳
沉醉于名望的夢永遠一去不復返了
當黃昏坐在窗戶上，當睡蓮劃動
隱秘的四肢，一種奇異的安寧
逐漸反彈回他自由的軀體里

 
倒春寒

天空默默飛翔的烏鴉
忽然送來一陣呱呱的亂叫
叫聲散發(fā)著春天的寒味
 
一頭散養(yǎng)豬銜著一縷干草
從王老五家門前跑過去
春天跟著縮回去了
 
園壩邊的水泥凳空蕩蕩的
已經(jīng)有人提前離開
一種從未有過的空靈在蔓延
 
西風轉(zhuǎn)東風時，一片片葉子
彼此并不知道時間的背面
隱藏著怎樣神秘的安排
 
此時雪在天上來了，越過樹梢
落在茅草間的語氣多了沉重
而花影，卻在往事上冒著水汽

 
苜蓿花上的客人

我站在一叢苜?；ǖ呐赃?br />像一株野草，苜蓿反倒不是
緊密的花簇，一朵比一朵艷
蜜蜂和蝴蝶總是拖家?guī)Э诘剡^來
并在花粉上加冕詩句，你看
它們在每一個生活的平面上
決不漏掉多余的一分一秒
且都能各自相安地尋找到故鄉(xiāng)

 
想在燕子的翅膀上看世界

黃昏，燕子開始飛翔
流體飛行把天空壓得低低的
并穿梭在夕陽巨大的火球中
我突然有一種荒唐的沖動
想把胸膛貼在燕子的翅膀上
以它的眼光去看這個世界：
地上流動的事物都具有鋒利性嗎？
另外，在迅速移動的天空
風的影子在沉思的雙翅上滾動時
要有多大的耐心才會點燃一把火？
離地越高，靈魂就越輕嗎？——
其實許多時候，我也是顛倒著
從另一個角度看這個世界的

 
干旱

尾氣凝成的黃云扒在天上
它裝扮起快要下雨的陣勢
此時，虛幻的街道影影綽綽
一群灰鴿子圍在干涸的水池邊
用喙，翕動難熬的日子
 
鄉(xiāng)下婦人在井邊放下一只木桶
她搖晃繩索，井底有叮咚的回聲
難道水也會撒謊？她一個趔趄
提起小半桶水，又埋首看了許久
她多想把長江之水引到她的臉上

 
翻黃歷

父親常常翻一本泛黃的舊日歷
他頻繁交叉地被拉入這重疊的
錯覺，又在自我暗示中
尋求未來之福與避開可能之險
理論上，父親是在與陰和陽
虛和實的命運，斡旋
從而獲得一種隱秘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