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春
 
向求緯
 
這個春天
輕輕悄悄地踮著貓步
就來了
 
春來那天
家里那扇緊閉的門
不用打開
春天這次是貓在家里
貓在千家萬戶的家里
從里到外
家庭成員似的到來的
 
很難聚齊的闔家老小
取下口罩  開窗
洗手  開始吃飯了
一雙公筷伸過去
輪流夾住
讓可餐的春色
立起來
 
立春過后天氣就漸漸回暖了
但還是足不出戶
不能踏青
今年的花粉豈止過敏
還能過命
這青一年不踏也罷
 
那就踏彩吧
各家各戶各色的地板
踏過去  踏過來
踏過去  踏過來
都踏出繭子來了
都踏出門道來了
都踏出學(xué)問來了
都踏出心得來了
 
卻原來今年春天化整為零
分進億萬個家庭
讓億萬人揣著
所以人們常說
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心中
 
春天貓在屋子里
卻不知道沐春的人毫不停息
許多人在屋子里也就是在春天里
揮汗如雨  拼搏奮戰(zhàn)
為將瀕危的人拉回春天
白大褂和防護服只能將春光暫時隔離
許多人在屋子外其實也是在春天里
走家串戶  噓寒問暖
察顏觀色  調(diào)查登記
傳遞著冬已去春已來的消息
許多人走出戶外當(dāng)然也是在春天里
嚴嚴實實地復(fù)工了
爭分奪秒地復(fù)產(chǎn)了
用雙手編織照例的春意盎然的花季
 
春天形成分餐制
就變成一瓣一瓣的了
打成單份就適宜細細咀嚼細細品嘗
就適宜分享
就適宜把每個人對春的理解悟透以后
通過網(wǎng)絡(luò)傳向四面八方
 
春天貓在一家一戶里
這不是它的性格呀
畢竟季節(jié)不饒人哪
到了春深似海的時辰
你看它躬身出戶  四野亂竄
貓出來的春光
那個寬啊  那個廣啊
那個深啊  那個厚啊
那種蓄積已久的張力
那種撥云見日的魔力 
那種前所未有的魅力
什么樣的東西能夠抵擋！


眉目傳情 
 
當(dāng)口鼻們
都被口罩遮住的時候
只能靠眉目傳情了
 
東方民族
就像一個人  一個巨人
五千年出脫得文武雙全
出脫得內(nèi)柔外剛
其實長得多么含蓄
其實早就長于抒情
早就長于眉目傳情
 
疫情泛濫的這段日子
走在大街上
偶爾相遇
熟悉或陌生的眼眉們
或顧影流盼
或暗送秋波
傳達一份通用的問候
醫(yī)務(wù)人員  交警
志愿者  清潔工……
也用西施般的古典笑顰
向每一個人致意
 
而發(fā)揮到極致的
是在一座叫做武漢的城市
著白大褂的眉目們
著軍裝的眉目們
兒子父親的眉目們
女兒母親的眉目們
熱戀中的眉目們
推遲婚期的眉目們
一齊向呻吟的醫(yī)院
傳來四面八方的深情
 
真的發(fā)揮到了極致啊
眉頭們緊鎖著
（眉頭們當(dāng)然緊鎖著）
眉頭緊挨的一雙眼目
兩只明眸
兩只淚眸
凝聚了中華大地沉重的歷史
高天大河翻騰的風(fēng)云
五湖四海激越的心跳
上下左右牽心的關(guān)注
身前身后人群的辛勞
在傳情  在傳情  在傳情
 
專注一點  再專注一點……
小心一點  再小心一點……
周全一點，再周全一點……
眼目之下的一雙巧手
眼目之外的多雙巧手
目力所不及的更遠更多的巧手
在領(lǐng)情  在領(lǐng)情  在領(lǐng)情
在用淚水、汗水、心血和智慧領(lǐng)情啊
 
素來纖巧的眉目傳情
在特定的時段傳遞了大愛
在特定的場合傳遞了深情
在特定的國度傳遞了大安
一緊一鎖  一笑一顰
摘下口罩的眉目
怎么會不釋然舒展
怎么會不笑靨燦開


一個宅男的春節(jié)生活（敘事詩）
 
向求緯
 
（一）
 
這個春節(jié)
如果我是部門領(lǐng)導(dǎo)
我會安排部署抗疫戰(zhàn)
出門檢查防范疫情
如果我是醫(yī)學(xué)專家
我會爭分奪秒地工作
分析研究抗疫細菌
如果我是醫(yī)生
我會義無反顧馳援災(zāi)區(qū)
夜以繼日救治病人
如果我是交警
我會在人流稀密之處
指揮交通疏散人群
如果我是社區(qū)工作人員
我會走家串戶
排查可能存在的疫情
 
這個春節(jié)
以上人員我都不是
我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老男人
我只能宅在家里
從清早到傍晚
從傍晚到黎明
對外看著窗外遠處的天空
近處的高樓
更近一點的幾株綠樹
對內(nèi)看著熟悉的家具  擺設(shè)
還有難得聚齊的兒孫
 
是難得聚齊呀
兒女成家之后
每年春節(jié)才回一次家
初七上班
初六就得出發(fā)
哪像今年
老老小小過一次上九  元宵
一家子團在一起過年
不出門就不出門
也不用擔(dān)心過去擔(dān)心過來
詢問的信息發(fā)個不停
 
（二）
 
宅在家里
最牽掛的是各地的疫情
電視一天到晚開著
每人的手機從不離手
習(xí)主席多次作出重要指示
李總理多次飛臨武漢
四面八方的馳援隊奔赴湖北
救援物資運往災(zāi)區(qū)源源不絕
當(dāng)然還關(guān)心增加的病例
關(guān)心我的城市我的單位我的小區(qū)
兩個女兒不停地搶購口罩
慢了一步  又慢了一步
價格看漲的口罩也秒殺不到
沒法子
大女兒大女婿老半夜開著車
和一位快遞員秘密接頭
悄悄弄回十只口罩
唉  不出門也用不上啊
暫時夠了
以后出門多了再說吧
 
醫(yī)學(xué)專家在電視里說
多通風(fēng)  勤洗手  咳嗽掩鼻
其實我家早就在做了
三面的窗戶一早就打開
八面的風(fēng)時時吹進來
洗手倒是經(jīng)常在洗
可有人洗手太簡單啊
我說醫(yī)院有個五步洗手法
老婆總說  哪那么復(fù)雜
這次信了  人人都信了
有事沒事都去洗洗
肥皂洗手那個搓呀  洗呀  刮呀
女兒給外孫弄來個溫度計
一天幾次量來量去
咳一聲嗽趕緊摸摸額頭
生怕小寶貝有什么問題
 
憋幾天有人憋不住了
說是到樓下走走
戴上口罩就是了
其實我們這宿舍大院里
冷冷清清不見個人
羽毛球場也空閑了
綠樹成蔭的
走走步根本沒什么問題
遠遠地看見來了個人
趕緊避得遠遠的
隔壁老王還照常出門散步哩
照常去超市買菜哩
要不然就在家里走走
房間雖老舊
此角落到彼角落還有一段長距離
走它個來來回回
走它個彎彎繞
也能走得你氣喘吁吁
我自己研發(fā)的兩套室內(nèi)操派上了用場
床上一套  客廳一套
幾十年堅持做下來
這段時間還做得有些自豪——
看看  你們的戶外鍛煉停止了吧
看來還是老家伙
掌握了一套風(fēng)雨無阻的健身之道
 
（三）
 
過年在家
最能體現(xiàn)民以食為天哪
老太婆仿佛有神機妙算
年前發(fā)瘋一樣采購“進口”物資
菜市場超市來回地跑
左手一只雞  右手一只鴨
背上還背了個購物袋
你打算吃到明年春節(jié)呀
哈哈  這下好了
這下派上用場了
一日三餐吃呀  喝呀
葷的素的多著哩
不用節(jié)省  不用去買
即使哪天吃完了
網(wǎng)上一約
快遞哥就會送到你門前
 
閑著無事
一家人就擺開架式賽起了廚藝
大女兒發(fā)酵面粉
捏起了像樣的包子饅頭
小女婿系上圍裙
燒起了拿手的辣子魚
老太婆擅長蒸羊肉
擱幾絲芫須幾片橘柑葉
萬縣小面是我的強項
吃得一個個呼嚕呼嚕像餓狼
這有吃有喝閑著無事
打打麻將混混時光
“家搭子”還殺得蠻認真呢
贏了輸了還紅了臉
一兩個鐘頭不搭腔
那就補補瞌睡吧
上班族難得睡個懶覺喲
書上說人的睡眠好了
精神更好身體更壯
 
（四）
 
對于一個作家詩人來說
過年封閉在家
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時光
讀一讀書  查一些資料
看一看新聞  聽一聽信息
不說心明眼亮
至少不會迷失方向
我手頭正在寫一部長詩哩
致敬大巴山區(qū)的父老鄉(xiāng)親
我在那兒待了20年
18歲至38歲
我把青春交給了他們
山區(qū)的艱難  農(nóng)村的狀況
我親歷親為  耳濡目染
千年百年  千辛萬苦
大巴山沉重地走了過來
走進脫貧攻堅決戰(zhàn)決勝的今年
這是一首激越的戰(zhàn)歌呀
這是一次歷史的飛轉(zhuǎn)
我要把它記下來
我要把它寫出來
趁這段時間宅在家里
我構(gòu)思  我謀篇
我奮筆  我修改
我神思飛越
我靈感閃耀
我激情奔涌
我淚流滿面……
 
春節(jié)宅在家里
看起來充滿小家子氣
可這小家所處的環(huán)境卻好大好寬
一家一家宅在家里
不去感染病毒
不給社會添亂
不給政府找麻煩
這就是對國家的一種貢獻
一個家庭安全了
一個家庭安穩(wěn)了
一個家庭安生了
一個家庭安逸了
整個國家的安全了
整個國家就安穩(wěn)了
整個國家就安生了
整個國家就安逸了
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渴望
就是我們奮斗的方向
在這段特定的日子里
黨尤其這么想
國家尤其這么想
社會尤其這么想
人民群眾尤其這么想
我和我家
尤其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