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狀病毒，照亮人類的靈魂（外二首）

張景慧

2020除夕
刷屏夜空的
家人說是煙花，而我
看到了新型冠狀病毒
在綻放
絲絲縷縷的余煙
像美麗的潛伏期，不肯散去

贊美冠狀病毒，會得罪
十三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假如全國十四億人，包括我的親人）
我的潛伏期
將是余生

可我要說，我得罪的太晚了
但這超出了我的能力
我也曾把手伸進(jìn)玫瑰花的露珠下
至今刺還扎在心里
拔出的，是膿
執(zhí)著已深入骨髓

冠狀病毒，美麗
而且無罪，托于手掌
我們的近親，老死不相往來
是我們的靈魂，要吃掉
我們的近親

這是來自我們的原罪
失去方向的族群
最大的信仰
吃掉自己

不要讓武漢的標(biāo)簽流落成孤魂野鬼

當(dāng)又一個(gè)庚子年，武漢成了一種標(biāo)簽
被荒亂地貼在封死的城門
和流落街頭的恐懼上
是否看到這頂帶著標(biāo)簽的帽子下
很快滲出了血
淌出了淚
一個(gè)全城舉起的悲傷
被帶著標(biāo)簽的人拎在手上
孤魂野鬼般
游蕩在毅然挖斷的路上

血再濃，蓋住悲傷
卻無法涂去證件和牌照上的胎記
每流一次淚，道德在人性面前
就違章一次
這些帶著標(biāo)簽的人
流落在祖國的街頭

我們己失去兩肋插刀的勇氣
哪怕留出拳頭大的地方
讓低于胸腔的膝蓋
朝家鄉(xiāng)的方向
跪一跪

2020年春節(jié)，突然想起一個(gè)地方

那個(gè)地方，在錫林郭勒阿巴嘎深處
那里的草比水還要密實(shí)
它們要倒伏都朝一個(gè)方向倒伏
要么就傻楞楞倚著溪水
花兒是開不敗的
沒有人工打理，脖子纖細(xì)

那草看不出是草
像上了色的土，齊刷刷
切去羊腿，一朵朵臃腫的云
在草里滾來滾去，我也喜歡
在草里滾來滾去
身上粘著羊糞蛋兒，像長了黑斑
一個(gè)中年人，終于回到了孩子

如果是夜晚，偶爾的狗叫
像漆黑夜空落下的洞
從洞里落下絲絲縷縷風(fēng)
砸在身上，所有關(guān)節(jié)
以及任督二脈
嘩的打開了

嗨！這是2020年大年三十啊
我卻想到一處不相干的地方
本應(yīng)去想故鄉(xiāng)，西拉沐淪河邊
此時(shí)鞭炮希希落落的村莊
那些故去的親人
睡了太久
可我知道，得忍住
有太多的眼淚
在排隊(duì)等著落下

就像新型冠狀病毒
與我們也是不相干的
它們也在找生存的故鄉(xiāng)，開始挖一具具軀體
據(jù)說是從動物身體逃走的
就像我逃進(jìn)草原
打開花兒的身體

窗外的焰火有些異樣，怎么看
都像一朵朵冠狀病毒
這樣的夜晚，我能去哪里
我還能想那處草原
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