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徹九天云水
——評張況新古典寫作
認識張況,我是從認識他的詩歌開始的。多年以前,我讀過他的《愛情頌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今天,又有幸讀到他的新古典詩歌。太多太多的感受,像錢塘潮、東坡雪,一遍又一遍拍打著我的心扉。五千年的中華文化,在我心中淺淺潺潺。我感情的波濤,又一次因張況的詩而起伏、澎湃。
張況的新古典詩歌把我?guī)нM了一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十二位絕代佳人正從歷史的長河中凌波而來,我仿佛看見了浣紗的西施、出塞的昭君、和蕃的文成公主;我仿佛看見了被擄匈奴的蔡文姬、被縊馬嵬坡的楊玉環(huán)、被迫離婚的唐婉;我仿佛看見了多才多藝、一言難盡的息媯、班昭、馬湘蘭;我仿佛看見了凄凄慘慘戚戚的李清照、慷慨赴死的鑒湖女俠秋瑾……
在這本詩集里,張況把每一首詩都寫得感情濃郁,在夾敘夾議的抒情過程中,詩人把這些美人故事寫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調(diào)侃式的直抒胸臆,使這些詩作顯得清新別致,優(yōu)美如畫,每一首詩就像一幅仕女圖,又像一首驪歌,使讀者的心潮隨著詩的節(jié)奏起伏、喧響……
“一種絕俗的顏色/在世情的周圍悠悠徘徊/故事的開頭和結(jié)尾都很凄美/如同美人與美人的病歷……”(《西施》),詩人張況對西施的關(guān)切之情躍然紙上,短短真情幾語,便勝卻萬語千言。
任鈞在《新詩話·詩散談》中寫到:“每一個富有正義感的詩人,都不免同時懷著最大的愛和最大的憎”。詩人張況在對西施贊美的同時,筆鋒一轉(zhuǎn)又寫道:“為什么絕代佳人要與陰謀扯在一起……”,對丑惡進行了無情的鞭撻。
“西陵峽濺起的每一朵浪花,都是/美人思鄉(xiāng)的淚。”“這位獲得出國綠卡的美人。臉上沒有笑意……”(《王昭君》),詩人詼諧的語言、調(diào)侃式的詩句,使人讀來想哭卻又忍不住笑起來。
何其芳在《西苑集·話說新詩》中寫道:“一個真正的歌者一定不是僅僅用他的嗓子去唱,用他的快樂或者痛苦、熱愛或者憎恨、回憶或者希望去歌唱。”張況便是這樣的詩人。我們在他的《貂蟬》一詩中,便能找到詩人的這個影子:“穿一件比蟬羽更薄的單衣,以便/顯露迷人的身材……”,一位弱女子的可愛形象便躍然紙上,于是讀《貂蟬》仍為她舍身取義的形象所感動。“楊美人原是一塊無瑕的璞玉”,為什么會變成“紅顏禍水”呢?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詩人心中自有一桿秤。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讀張況的詩,我真為他淵博的歷史知識和深厚的文學修養(yǎng)贊嘆不已。在張況心中,每位美人就是一首好詩。“息媯”“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提醒一朵花應(yīng)該守住自己的季節(jié)……”(《息媯》)。“一朵苦命的睡蓮/趕上了民卒流亡的時世之變。”詩人張況對《胡笳十八拍》的引用恰到好處。
法馬拉美在《關(guān)于文學的發(fā)展》中寫道:“詩在于創(chuàng)世,必須從人類心靈中擷取種種狀態(tài),種種具有純潔的閃光。”張況在寫文成公主時,便創(chuàng)造出這樣一種樸素的詩意:“公主是一棵大豆或麥種/在吐蕃生根、發(fā)芽、成長”。用“大豆”和“麥種”這些土得不能再土的東西來比喻公主的萬金之軀,不僅沒有降低文成公主的地位,反而使文成公主形象顯得更加尊貴。
“詩的境界,是理想境界,是從時間與空間中執(zhí)著一微點而加以永恒化與普遍化。”(朱光潛《詩論·詩的境界--情趣與意象》)。張況的《十二只古典白天鵝》正是抓住歷史瞬間發(fā)生的事情來抒寫,使之永恒化與普遍化的。這些可以從《李清照》、《唐婉》、《秋瑾》等詩中反映出來:“這顆中國詩壇的織女星/高懸于宋朝的夜空/清凜凜。如同一顆晶亮凄冷的淚珠……”(《李清照》);“美麗而凄婉的名字/潛入蕭瑟的秋意……”。(《唐婉》);“空谷幽蘭/靠才華留下了姓名……”(《馬湘蘭》);“從國恥與民瘼中/拔劍而起……”(《秋瑾》)。
文采斯德嘗說:“文學為訴于古今不滅的人情”。張況的新古典詩歌就是抒寫中華民族那些古今不滅的人情的,他將自己萬千柔情借美人的名字溶化為一首首癡情的詩,使《十二只古典白天鵝》的情感濃得化不開、揮不去。“每一行詩,都是心靈激動的記錄。”(李季《蘭州詩話》)。
今天,在商潮激烈拍打之下,有不少詩人作家自覺不自覺就被卷入商海中去了,而耐得住寂寞的張況卻依然默默淡定地守護著心中家園。靜靜的耕耘,使張況終于有了《走近中國文化》等十幾部詩集的可喜收獲,并于1999年28歲的年紀,光榮加入了中國作家協(xié)會,成為當時佛山乃至廣東最年輕的國會會員。張況就像一面鏡子,照亮自己,也照亮別人。
最后,再讓我們讀一遍詩人在代自序中寫下的句子吧:“風聲呼嘯,滿天星斗已經(jīng)落下幃幕,詩歌將是我最后的棲息地……”擲地有聲、斷金切玉的句子,讓人贊嘆,讓人肅然起敬。
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讓我們與張況同在,與詩同在!
2000年9月9日
(選自《張況論》。原載《陶城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