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業(yè)的詩(十一首)
2018-03-11 作者:元業(yè)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次
第三屆簽約作家第一季度詩歌作品選。
《幻影》
我已阻止不住惰性悄無聲息侵入骨頭的行進(jìn)。肉體松散
已經(jīng)撐不起時光馬蹄樣的疾走
思維緩滯,皺紋像殺手潛伏額頭、眼角多日
顴骨下,鼻梁翹起,如一頭驕傲的豹子站在雪山之巔
現(xiàn)在是冬季,我更喜歡達(dá)尕云草原,說牛羊
深入積雪覆蓋的深山。蜿蜒窄小的山路上
也會有零星的車禍
但來不及說自我放逐者的幻象
一直往南走,走到山深處
山溪開始透亮,而我已在此七年
像驛道上的一名過客,手?jǐn)?shù)命運(yùn),爭奪著文字中
美學(xué)的權(quán)力,想象詩意的片段……
但我更喜歡自己的堅守沉思和眺望——
有著自戀與黑光芒,如一頭豹子的孤獨(dú),與煩躁
用沉悶的叫喚聲撞擊著這曠古的寂寥。
《與雪書》
通常有這樣的情形:雪爬上山坡,或者從山上走下來
運(yùn)動中的雪,蒼老了許多,源于對冬天的承諾
繼續(xù)會闖入另一些雪。而我可以證明,時間就在這里
山極具耐心,從衣著樸素的草開始倒退
你難以想象,雪與雪重逢,之后擁抱
那些毀滅的修辭,被山刪除,雪用了它
繼續(xù)覆蓋未來得及掩藏自己的萬物。而萬言書
是雪繼續(xù)洶涌的利器
如一個詞的詞根,我無法阻止雪的到來。只有山
被雪如筆慢慢抹去,仿佛一面鏡子
只有大雪封山,我們忘記山這個概念,眼中
才有無窮無盡的雪滿群山,像哈達(dá),鋪滿你的足下。
《雨尾:記事》
風(fēng),一直在吹。站在懸崖上的云霧
竭盡全力將雨從峽谷拋向彼岸
天空的杯盞,在無形的空曠中碰撞,對斟
仿佛清水?dāng)嘌聦㈩^頂?shù)臑踉凭o貼過來,群峰奔騰于繚繞之間
多少雨水如細(xì)線垂落,行走山谷的人
穿越千萬頃涌動的波瀾中,說一個人自身擁有的定力
雨的裂縫中云釘在崖壁
而垂釣雨的綠茵,此時多么獨(dú)裁
加重了萬物的迷離
像燃燒的水滴的香巢、光線,又從云霧中竄出
天晴以前莫名地順著小徑登向高處,攜帶著細(xì)密的歌謠
和蟲鳴清脆響起的此刻的寂靜。
《森堡山中》
終于,留在半山之中。
之前,走啊,走,好像推開山門,深山中
陡坡,野花,綠草,小獸,幾乎是我想要的生活
太陽照在山坡上,清晨的露水,仿佛叫醒
一頭沉睡的獅子
更遠(yuǎn)的空曠中隱匿的諸神
被這條正在修建的小路指認(rèn)
頭頂?shù)脑?,把呼吸從肺子中拿走,沒有什么是可后悔的
我看它,像一朵梨花,恰好印證了貴德
打開山的花瓣,煙火與人們,如顫動的蕊
晨光傾瀉出來,又被森堡山峽谷里的幽深所吞咽。
《流年》
逆光,或者沉降,都有靈魂顫栗的潮聲
如果從黃昏時分就能接到持火者氤氳的背影
身體里的戰(zhàn)爭,也會像赴約的蝴蝶
雕刻時光自由的河流
內(nèi)心的疼痛和迷醉,浸入一條深不見底的淵崖
時間把所有的重量壓在我的身上
從七月的天空到時間的磨損,虛構(gòu)的世間狂奔
直到我們在一個桃園演繹自以為是的天堂
只有讓一些詞語瘦下來,住到一本泛黃的書頁中
我們才能與這無邊無際的歲月匹配
《冬天》
我知道,疲憊,是冷暖中等待的你
一片雪上說西北偏北的中國,能不能留著鄉(xiāng)愁?
新年,我們幸福地相遇,如飄浮在屋頂?shù)哪切┌?br />這里會有光線?音符?色彩?
我聽見吞噬童年的雪人、雪球隱遁去
想這樣靜靜地看你
直到星星恬靜地卷進(jìn)眼神,想愛的暗流
新鮮,激情,渴慕。
這雪的嬉戲中隱藏的懸崖,愛的爐火
吻遍每一寸天地的頸項。除了風(fēng)一陣一陣吹著這小樹木
夾岸豐美的霧凇啊,親愛的乳房
我與你邂逅——
白銀在白銀中一縷一縷鏤空
《磨刀記》
再鋒利的刀,也會從磨石上
抽出自己骨子里的焰火。刃上,銳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探出頭
點(diǎn)燃通向理想帝國的唯一道路。躍身在磨石上
磨礪的光芒抱著無比透明的生活
很多人像當(dāng)年離開一樣回來
蛻皮的歲月開始在時光中成型,鐵的質(zhì)地
繼續(xù)在圓滿的河山與塵世中所向披靡
鋼花飛濺,磨刀者的許多擔(dān)心都是多余的
鋼花在遼闊地飛
以自己的方式制造歌唱與修行。我一再遇見過的那些人
總是站在一邊如旁觀者
好像他們一直未曾抵達(dá),也未曾透露下一個歸期
《與雪書》
我不知道雪下在雪上
會有怎樣的故事
每一瓣雪花都會有自己的方言
在點(diǎn)燃大地復(fù)活冬天的筋骨中煥發(fā)活力
我們面對著坐下來
像絕句的上句,和下句。雪仍然在下
下在雪上,像凸兀出的生活
后面藏著不止一個人——
趕路的,憑著雪返鄉(xiāng),引出另一個自己
而雪,身體里裝著喇叭、閃電和古老的花園
接著下句繼續(xù)把雪下成雪
它那么小,不需要祈求大地的原諒
像有人差來一封信,卻對冬天忽略不計
這一天,第一個走進(jìn)清晨寒冷中的人
如一個無法停下的母親
在時間的骨節(jié)上,不斷地遺失容顏,記憶和母愛
這時,我在異鄉(xiāng),雪疊加在雪上
像我身體里的疼痛
一瓣雪花奔向另一瓣雪花
如故鄉(xiāng)的母親,抱我,親吻我,又磨損我……
《荒草》
把這些滿野的荒草
按到紙上,澆水,曬太陽
讓荒草上的時間
復(fù)活,足夠歡欣。
用荒草問候溫暖,披著危險的春色
和我胸壘中隱秘的花園。
我只想讓荒草唱出歌謠,在常牧鎮(zhèn)的切扎草原
按住一棵草的顫栗,釀造重生的火焰
《命,與運(yùn)》
水,是精明的。先流山谷
再流河床
最后,流向低處。
弓是彎的,它要所射的事物
借助箭的直線
到達(dá)結(jié)局。
人間,有多少事
需要贊美,也需要懺悔?
在等待日出和日落之間
我們看見新生和死亡如期而至——
而我們不必為此好奇,驚訝。
《一只鳥》
輕佻的這個時代,獨(dú)立性一直貫穿了生活
比如鳥兒漸漸少了身影
又從蒼茫的云海中露出身姿,后來在黃河岸邊
戲水,打開翅膀低翔,斜飛
掠過水面后激起浪花。偶爾一兩聲鳴叫
在這個清晨顯得格外清脆。
它興致勃勃,攜帶著二十一世紀(jì)偉大的沖擊
放慢速度,它身體里的節(jié)奏,呼吸
也是如此緩慢,像是有什么堆積的厚度在增加
我慶幸生在這樣一個時代,看著鳥影減少
又增加。
2018年,我還要補(bǔ)修,為這樣的渾漫
與銳不可擋的生活的邀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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