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畫像
 
我是彎彎的倒流水
不是故意這樣，而是地形使然
 
我是料峭的倒春寒
不是冬天的遺老，而是春天的新銳
 
我是河邊那個倒退著前進的人
河水深不可測，有人替我捏著一把汗

 
故鄉(xiāng)
 
總有提前抵達的人
多數(shù)人在路上
只有我，還沒有啟程
故鄉(xiāng)，是我心中的一塊傷疤
陰雨天才感到隱隱發(fā)疼
故鄉(xiāng)，忘了我吧
我正被百年不遇的霧靄包圍
對你的愛也變得閃爍其詞

 
夾縫里的花
 
缺水、缺氧、缺光
說開就開
低著頭，像一個
不多說話的君子
給這個狹小的世界
留下美和香
凋謝時
也沒有一點遺憾

 
黑夜
 
像我身上的羽絨服一樣篷松
它不是人們臆想的深淵和敵人
它展開隱形翅膀，奮力向月亮飛翔
那秋風一樣哀婉的聲音猶如天籟
我這個白天的歌者，與它
在空茫處一次次邂逅
說起寬恕，無人能及，包括上帝
它是弱者唯一的愛情和天堂
 
 
虛構
 
虛構一座城市
關系不是唯一的鑰匙
廣場和花園一樣美麗
 
虛構一個居所
窗前的樹葉遮不住陽光
夜晚的燈光比星星還亮
 
虛構一個愛人
小鳥般依人
眉不橫，目不立，說話和風細雨

 
如果
 
如果誰也不能說服誰
爭吵聲就會從空洞的房間消失
如果最后一扇門關閉
黑夜會成為我唯一的親人
如果頭上的天空崩裂
如果心中的大河斷流
諾大的世界只剩下孤獨
我將把孤獨當作午夜的情人

 
我不忍說出太多的悲傷
 
與光為伍
我就變得明亮起來
那些黑暗
從我的四周退隱
在光中
我不忍說出太多的悲傷
從此，我用光
與一切陰影博斗
即使失敗了
內心也亮堂


午睡
 
我手中的杯子
突然掉在地上
生活已經(jīng)破碎
失水也難收
生命之光
從血肉和骨骼中逃走
我累了，放下一切
在一個人的城堡午睡
 
原載《特區(qū)文學》2023年第2期（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