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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顆牙:青春與衰老

——唐小米《衰老》賞析

2022-06-10 作者:王立世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王立世,中國作協(xié)會員。發(fā)表詩歌1000多首、詩歌評論100多篇。入選詩歌選本100多部。獲獎數(shù)十次。
唐小米簡介

唐小米,生于七十年代,現(xiàn)居唐山。出版詩集《距離》《白紙的光芒》。詩歌作品偶見《詩刊》《十月》等刊。中國作協(xié)會員。

 

  寫衰老,最陽剛的莫過于周濤的《對衰老的回答》。唐小米沒有“即使我衰老了,我也是驕傲的”那種氣勢,但其構(gòu)思的巧妙叫我拍案叫絕,其生活的質(zhì)感和思想的敏銳使瑣碎變得神奇,凡俗變得趣味橫生。用牙齒寫衰老并不新奇,新奇就新奇在她不是開門見山直接寫衰老,而是從青春迂回到衰老。這樣,衰老不顯突兀,衰老有了參照。寫青春,也不是開門見山,而是用犬齒來寫,寫習(xí)慣用它“咬開雪花牌啤酒劣質(zhì)的薄鐵皮蓋子/與鐵做對”,留下“堅硬的劃痕”就是青春的印記。這經(jīng)歷很多人都有,但沒有寫入詩里。唐小米不但寫進(jìn)詩里,還反思這是“壞習(xí)慣”和“過于自信”,我看這正是青春的亮點,敢想敢于,不怕鐵把自己的犬齒挫敗。寫衰老,也不是開門見山,而是用臼齒來寫,“短小、暗黃、癱軟、自閉”,其及物性不用多說,這既是衰老的表象,也是衰老的精神特征,連詩人都吃驚于自己的變化。詩人把衰老歸結(jié)于“生活越來越好/食物越來越軟/它已經(jīng)不需要用力了”,從臼齒自身看,確實如此。但從生活邏輯上看,有點悖逆。但從人類生存更廣闊的角度思考,暗合了很多生存經(jīng)驗和哲學(xué)思想。從布局上分析,對比著寫比單純寫衰老效果要好得多,但寫犬齒明顯多于臼齒,是不是喧賓奪主,偏離主題呢?我認(rèn)為這正是詩人的高明之處,匠心所在。青春是自由的美好的,誰不眷戀?多寫兩句合乎情理。到了一定的年齡,瞻前顧后,鋒芒盡失,像臼齒一樣殘缺搖晃、欺軟怕硬。寫得雖少,但一針見血,抓住了要害。
  寫詩不可太直,直白的詩也有好詩,像周濤、木斧表面上直白,但直中有曲,擅長用意象宣泄,有一瀉千里的氣勢,但又有回旋的余地。唐小米善于曲徑通幽,但曲中有直,含蓄中不忘表達(dá)自己的情感見解 。
  一首詩開頭與結(jié)尾都很重要,開不好頭就失敗了一半,這首詩以夢開頭,牙齒在談話中“一顆一顆掉下來”,就是衰老的征兆,也暗含著詩人對衰老的恐懼。結(jié)尾“藏在肺腑里的年少輕狂/一顆一顆/吐出來”,有意偏離了衰老,但與衰老又有關(guān),衰老不純粹是生理現(xiàn)象,有太多的精神因素在內(nèi)。這首詩,從牙齒切入,由淺入深,形象揭示地揭示了生命的某些哲理,是一首難得的好詩。 
 
 《衰老》

這真讓人恐懼
就在昨夜,我夢見我的牙齒
在一次談話中
一顆一顆掉下來
它們還很完整,但并不完美
記錄著我的壞習(xí)慣:
左側(cè)第三顆犬齒
有堅硬的劃痕
年輕時習(xí)慣咬開雪花牌啤酒劣質(zhì)的薄鐵皮蓋子
與鐵做對
是一顆犬齒過于自信的結(jié)果。
之后是臼齒,它大部分時間陷在品味里
生活越來越好
食物越來越軟
它已經(jīng)不需要用力了。
天吶!它們怎么會變成這樣
——短小、暗黃、癱軟、自閉
天吶!我怎么會變成這樣
——藏在肺腑里的年少輕狂
一顆一顆
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