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與現(xiàn)實交融的別樣生態(tài)課
——讀鮑爾吉·原野長篇小說《花火繡》
當代著名蒙古族作家鮑爾吉·原野是一位有著30多年寫作經驗的資深作家,他的作品語言自然流暢,張力十足,他的文字散發(fā)著深邃、豪放、幽默、睿智的光芒。讓人驚喜的是,他在花甲之際,用一部長篇小說《花火繡》再次引爆讀者的閱讀熱情。本書也是作者的長篇小說處女作,是一部風格濃郁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力作。
《花火繡》其實延續(xù)了鮑爾吉·原野一貫的散文風格,作品神秘的外衣下隱藏著一個魔幻新奇的草原世界,期待讀者去探秘解析。小說在內蒙古赤峰市一個叫“花火繡”的小鎮(zhèn)展開。然而,假如真要尋蹤訪跡,你會發(fā)現(xiàn)整個西拉沐淪河畔、赤峰地區(qū)都找不到這個地方。這是作家虛擬的,在2049年西拉沐淪河南岸的昂努德草原作為小說的主場。小說開篇就告訴讀者,“我經歷過奇特的事”,以先聲奪人的姿態(tài),牢牢吸引住讀者的眼球——句子簡短、精練、活潑、神秘。句號比逗號多,明明是很跳躍的場景與對話,卻很清晰地交織出電影蒙太奇般的效果,一個句子一個畫面,幾個句子就組織起一個故事情節(jié)——從散文家的從容恣肆到小說家的精準老練,作家精準地拿捏住了讀者的脈搏。
小說講述了正在開會的老鮑,莫名收到了基金會一筆資金支持,可以到一個叫花火繡的地方體驗生活。當老鮑到達花火繡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同伴,也就是另一個主人公,出生于中亞的詩人扎伊諾,還帶著一只名叫楚克且有思想的貓。小說的主基調是奇幻,因此文中有會笑會聽笑話的貓,還有一匹能坐大巴車、名叫“大不流士”的馬,也就不足為奇了。兩名虛構的主人公帶著兩個虛構的動物結伴而行,在牧民家中、鎮(zhèn)政府、“大吃大喝”餐館、集市、格薩爾王皮靴山上展開了堂吉訶德式的旅行。小說中的種種奇遇,都在辯證地講述當下真實存在的社會課題。亦真亦幻的情景設置,讓人捧腹大笑后陷入沉思。
這部小說娛樂性與批判性兼?zhèn)?,用奇詭的想象、絕妙的比喻、滑稽的筆觸,對一些社會現(xiàn)象予以調侃,這體現(xiàn)了作家一貫的幽默風格。鮑爾吉·原野身為草原之子,骨子里有著深厚的草原文化底蘊,小說也因此體現(xiàn)出作家對大自然的尊重、對草原民眾深切的人文關懷。作家用大量生動的細節(jié),為他的魔幻主義大戲堆砌籌碼,這些看似荒誕不經的故事,在小說中變成了現(xiàn)實。當一本正經的搞笑過后,讀者陷入沉思,作者也就達到了目的。
把現(xiàn)實中人們熟知的草原架空于未來時空,這是《花火繡》的寫作創(chuàng)意核心,而這也恰好給作者提供了行云流水式的表達與想象空間。小說雖然是在虛擬的草原講故事,但有著超強的代入感,這種在場感會讓人產生強烈的情感共鳴。小說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虛中有實,實中有虛。其中許多地名都是真實存在的,比如赤峰、烏丹、西拉沐淪河??苫ɑ鹄C、昂努德草原、百加鎮(zhèn)又是作家虛構的。讀者在現(xiàn)實與虛構中總有一種朦朧的參與感,似乎故事就發(fā)生在身邊。小說中諸多人和事,看似“無厘頭”,卻在現(xiàn)實中有所照應,這也讓小說更具現(xiàn)實意義。
小說《花火繡》直面人生,直面作家的故鄉(xiāng)草原。鮑爾吉·原野用充滿敬畏的語言,致敬這片藍色的蒙古高原,致敬草原上純樸的人民。他著力刻畫的桑杰、景嘎、包海棠就是草原人民的優(yōu)秀代表,他們樸實無華,對朋友重情重義,豪爽的外表下,珍藏著一顆柔軟的心。鮑爾吉·原野在接受訪談時坦言,“我覺得自己為草原而生。我在草原上拍照片時,我這張面孔和周圍的風景十分融洽,臉如同是草原上的樹,是系在敖包石塊上在風中飛舞的哈達。我的表情里有馬的表情和草的表情。”正是與草原的這種肌膚之親,給予了鮑爾吉·原野與草原同呼吸、共命運的擔當。
小說中以“花火繡”命名的小鎮(zhèn),作為時間的分割點,連接著現(xiàn)實與未來。在現(xiàn)代社會經濟沖擊和自然環(huán)境發(fā)生改變等因素的影響下,未來的草原將何去何從,作者沒有給出答案。而作為草原象征的“花火繡”,則成為了一個奇妙的交匯地。是童話,還是現(xiàn)實?作者聰明地把更大的想象空間留給了讀者。在《花火繡》中,鮑爾吉·原野用一出生動、魔幻而又具有現(xiàn)實主義精神的荒誕劇,為我們上了一課。這一課風趣幽默,濃重而又飽含深意。
筆者倏然想到,晨起讀鮑爾吉·原野的散文《歌中為什么憂傷》中,他這樣詮釋:“除非草原上青草無邊,而不是礦車無邊。牛羊成群,鮮花遍地開放,長調才有世世代代可以歌唱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