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時間的河流》
 
割斷那根鏈條　柔軟的
帶有咸味的鏈條　通過月光
印在墻上　就如蛇一般
穿過　穿過頭就穿過思想
穿過身體就是未來
時間的鐘沉默不語
 
秋天的絮語珍貴如初
在田野的盡處呈現(xiàn)出多種風(fēng)情
歲月破碎成葉片
漂落在河流上　鳥鳴
不時地劃出痕跡
又被柔情淹沒
 
沒有時間會是這樣的
日出就在山頭上燃燒
紅紅的生命只是一朵花
然后萎縮　凋謝　死亡
被河流帶走　帶向遠(yuǎn)方
看不見的隱痛
 
從高處的濃烈氣味
到摘下的破碎的葉片
時間與歷史同在
愛與恨同在　誤解與秋天同在
帶有咸味的鏈條
時刻都可能是蛇
 
穿過去　穿過額頭
和一些光環(huán)　穿過家族的
光芒　一生不安的心靈
被月光照亮　透明的身體
直奔渦流高處　時間和歲月
流淌一地
2016.12改定
 
《壽山石，我沉默的故鄉(xiāng)》
 
走山走水  冕旒萬里
走不出故鄉(xiāng)的影子  走不進(jìn)
故鄉(xiāng)的心里  你沉默你寧靜
你溫情地用千年的眉眼看世界
你多彩地以女兒的纖指撫摸我
山坑水坑田坑呀無云無雨無風(fēng)
記憶模糊  卻喚醒紋理清晰
歌聲低沉  卻沿著大地起伏
回首炊煙  卻不忍拒絕夕陽
 
聽說女媧散花落到了這里
聽說鳳凰羽毛變成了彩石
聽說棋子靈驗(yàn)一夜之間就能長壽
聽說蜜蜂釀蜜深埋地下石化成夢境
聽說的與沒有聽說都刻在你的臉上
我常常叩問手中叫不出名字的石印
貴族與平民  終會給我一個答案
成為額上擦不去的那方紅色
你沉默地用一雙陌生的眼睛
看透我遠(yuǎn)在他鄉(xiāng)的憂傷
 
田黃的心跳常隨黃金光顧古籍
還有凝脂的凍玉  荔枝的微涼
不斷地穿行在文人的字里行間
我欣慰的是  我離開你
是為了擁有你  我記住你
是為了忘卻你  我流淌的血脈
繞過大山森林  繞不過片刻的酒香
只有那把刻刀講述的故事
告訴后人告訴你  我沉默的故鄉(xiāng)
2016.1.8.
 
《上 山》
 
看著指示路標(biāo)  我們上山
臺階一級一級  腳步一步一步
踏過十幾級就是一個平臺  走幾步
又上臺階  不停地重復(fù)  不斷地上升
十八級就是十八盤  走在階梯上
看著遠(yuǎn)處起伏的山和近處的彎彎山路
我們就是一群上山的人
我們的雙手空空  沒有登山的手杖
我們的眼睛不夠  還有手機(jī)相機(jī)在看
云霧很多  山風(fēng)很大  看也看不清楚
渾身漸熱  汗已浸出額頭
休息一下吧  山間亭子里已聚集了
許多游人  而我們不想停下上山的欲望
山際線在霧中顯出迎面佛的臉
可是  我們不信那是真的存在
我們上山  我們上山干嘛？
山已經(jīng)在那里存在了許多許多年
可我們只來一次  就如我們的生命
只來一次  我們與山的親近究竟干嘛？
山上風(fēng)漸漸大起來  吹拂了霧
吹涼了我們熱汗的臉龐
山間松樹  柏樹和所有的樹
沒有一個記住我們上山的人
上山的人就只是上山了
 
山已經(jīng)在那里  山上的樹和
山上的霧靄  山上的流嵐都已經(jīng)在那里
2016.3.20.
 
《我們失去了黃昏》
 
我們沒有忘記春天的恩情
我們卻在水邊失去了黃昏
我們沒有掉隊  我們
卻失去了親人  我們的迷局
根扎在巖縫中  陽光照射過來
我們卻收獲了一個又一個夢想
 
每一個會跳舞的精靈
都不再膽怯  不再迷茫
走過舞臺中央  走進(jìn)大師的取景框
每一個抬頭挺胸  都有一種自信
輕輕拂過臉龐  音樂悄悄升起
追光一束  看著舞者漸漸隱去
 
我們曾經(jīng)留住童年  卻沒有記住
玩具的模樣  我們找到野菜的家鄉(xiāng)
卻在黃昏落下時失去了回家的欲望
成為一群流浪的斑鳩
（注：聶魯達(dá)愛情詩中的一句“我們失去了黃昏”。）
2015.4.25.
 
《夜幕古城》
 
古城墻上由燈光勾勒出
清晰的輪廓  齒狀地講述
在遠(yuǎn)古的空氣中顯得妖艷
 
走上石階的腳步  沒準(zhǔn)
踏在一個陌生古人的腳印上
他突然叫了：你踩疼我了
放開腳  我不知他在哪里
我只看到漂移的燈光
從下向上  為七級佛塔
穿上金色的衣裳
 
夜幕以光的語言
講述著自己的往事和滄桑
2015.5.21.
 
《石頭城》
 
我一眼望去  想象中的石頭城
我想象著那些堅硬堅持的石頭
或站或臥或歌唱或沉思
或是這一切都在古畫中湮沒
石頭們沉默著與時間對峙
在我還沒有看到它們的時候
就被他們拒之門外
我一眼望去  大江茫茫  青山茫茫
氣溫降至零度
陽光的出現(xiàn)也被晶瑩包裹
快步行走的人與汽車
哈著熱氣在街的河流中前行
我依然相信石頭就在城里
洪武皇帝揮鞭之際  堅強(qiáng)的石頭
為大軍建立的信心
然后就成基業(yè)  然后就成了
城墻  然后就成了一個王朝
金戈鐵馬也不如固若金湯的石頭
萬紫千紅總在沉默的枝頭開花
石頭在暗處  石頭在腳下
我一眼望去  悲涼和壯懷
鑄造了我心中的石頭城
一筆一劃地記下
過往的輝煌  遭遇的屈辱
那怕只剩下名字和碎骨
挺立的形象仍然會在我
呼喚一萬次之后靜靜地出現(xiàn)
仿佛走近的其實(shí)在遠(yuǎn)去
仿佛撫到的其實(shí)已消亡
2015.11.26.
 
《又見旗袍》
 
在哪座華麗的大廈中  回合了眾多雍容富貴
在那面鏡子里太多的榮辱悲歡成為擦不去的記憶
將女子的柔美  將女兒的憐愛  將母性的慈祥
都凝聚在一襲衣裝中欲說還休  寧靜而舒緩
萬千世界  曲線婀娜  鳳毛麟角  斑斕五彩
融會貫通了一個民族給予女人的全部理想
 
太陽升起的時候  小草沐浴著文明的靈光
一針一線中有多少世代情仇裝點(diǎn)成花朵
鑲嵌在衣襟和領(lǐng)口上  雕刻在眉宇和眼神里
風(fēng)吹來  雨落下  雪花與梅花的舞蹈
遍布著四季的每一天  血的凝練  神的羽化
穿越時光的涅槃鳳凰正站上最高枝頭歌唱
2016.4.6.
 
《桃花飄落》
 
桃花桃花  你還未開放
準(zhǔn)備了一冬的嫁衣  正露出羞澀和慌張
誰在告訴我  你夢見新娘
誰在告訴我  你渴望粉裝
去年的燕子今年又來  剪過的白云
鋪在通往春天的路上  還有
一只頑皮的猴子指向天堂
 
桃花桃花  你正在開放
無數(shù)笑臉迎著太陽
推開窗子就如推開了心房
推出歌聲悠揚(yáng) 推出張開的翅膀
大地之上的飛翔  白云之下的故鄉(xiāng)
所有的吉祥都朝向你
穿越季節(jié)  穿越霧靄  穿越彷徨
 
桃花桃花  你凋零飄落
好夢只有一場  也是唯一
燦爛時光  不是贈與的浮游生命
而是爭取得來的陽光  斜風(fēng)細(xì)雨
訴說著許多美麗  剩下一點(diǎn)微涼
還在枝頭燃燒  喚不回遠(yuǎn)去的離人
喚來的只是一段不能改變的憂傷
 
桃花桃花  你來年還會開放
2016.3.14.
 
《月到中秋》
 
月的臉龐今夜如此明亮
月的眼睛今夜讀遍滿天星光
月在漫舞天空  月在窺視夢想
月以永遠(yuǎn)的姿態(tài)  穿越千年的云層
抵達(dá)我觸手可得的心上
 
月到中秋  月到如水的晚上
從遙遠(yuǎn)到親近  從天邊到故鄉(xiāng)
千山萬水不是隔離  輕聲一喚
融化多少母親的心  也湮滅了
多少相思的苦  多少淚眼相望
 
靜靜地看月在搖曳  落入水中
仿佛跌碎了的銀盤  跌碎了遙遠(yuǎn)
而又期盼的思念  遼闊的湖水蕩漾
浸在水中的月呀  能否告訴我一個秘密
山川大地的遠(yuǎn)方  誰在念出我的名字
 
月到中秋  將與月的密語藏于月餅
讓思念之心在甜蜜的五仁中發(fā)芽
讓團(tuán)圓之情在果味的小憩中安詳
靜到水已睡去  靜到夢入月宮
靜到見誰  誰都是親人歸來
點(diǎn)燃久久溟濛的心中的燭光
2016.9.16.
 
《紅 傘》
 
背著寒光的劍和那把
紅傘　云已隨我走到天涯
天涯的芳草依然青春
命里注定要走過這個關(guān)口
 
天色已晚　昆蟲開始睡眠
唯一的春風(fēng)裹足不前
星星在天空眨眼
浮萍依然浮在水面
 
蹲下來　縫中的格局
映著福地洞天
聽完窗外的雨
心就被打的生疼
 
紅傘組成的圖案
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進(jìn)入血管
最終幻化成夢
并在夢里打發(fā)日子
 
任何結(jié)局都可以
預(yù)料　任何故事都
可以延伸　只有紅傘
我的命里注定的結(jié)局
2016.12.27.
 
《下 雪》
 
雪落在葉公館的院里
冬天也就回家了
靜靜落下  沒有問候
只有目不轉(zhuǎn)睛的眼神
讀懂這一年的愛情
2016.11.23.
 
《微雨入夢》
 
青山忽遠(yuǎn)忽近  小橋池水上留著倒影
在最熱的城市里  享受一年中最熱的時光
有一些名人來相伴  還有揮之不去的夢境來相伴
以撫摸的方式  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從里到外
從靈魂到肉體  以愉悅的敏感穿越人生的封鎖線
知道一樣?xùn)|西的來之不易  知道碎了就一無所有
就會知道怎樣珍惜  夢里的棗紅馬奔跑著
如海浪的起伏  如琴聲的抑揚(yáng)  如鼓點(diǎn)的振奮
瞬間出現(xiàn)又瞬間遠(yuǎn)去  空中芭蕾的輕柔與曼妙
蒙蔽了多少少年才華  只剩下沖動的碎片  只剩下
未說出的半句話  在荷花池中與紅蜻蜓一同搖曳
國寶的四羊方尊從大到小地排列著  讓歲月檢閱
讓荷花池中的紅色錦鯉檢閱  荷花荷花  微風(fēng)微雨
說好不再過問那些亂麻  清靜下來只聽鳥鳴
只聽心跳的聲音  只聽南海“龍洞”中靜靜地深藍(lán)
夢境是如此縹緲  渾身都被撫摸著  輕柔緩慢
仿佛濕潤氤氳  微雨進(jìn)入的時候沒有任何知覺
微雨打濕了所有的角落  沒有給夢留下一點(diǎn)干爽和清涼
2016.7.28.
 
《壽 寧》
 
遠(yuǎn)遠(yuǎn)地我只認(rèn)識福壽安寧和知縣馮夢龍
卻不認(rèn)識無盡的大山  山溝  山石  山溪
遠(yuǎn)遠(yuǎn)地我親近了你  卻不認(rèn)識廊橋和杉樹
深山的概念往往與古老  閉塞  陳舊連在一起
當(dāng)一陣涼風(fēng)穿越廳堂  涼瀅瀅的水
淋到臉上身上  這個從明代開始設(shè)置的縣
便留下了“兩省門戶  五界通衢”的名聲
 
四十年過去  春風(fēng)依舊充滿魅力
飄著紙屑和灰塵的街頭早已沉入記憶的
底層  眾多的高樓房完全替換灰黑的建筑
從茶香中尋找滋味  從米糍中體會鄉(xiāng)音
從曲曲彎彎的山路中撫摸心跳  從溪水
潺潺的吟唱中看一個沒有故鄉(xiāng)的人
怎樣尋找一棵大樹的根和他的根系
2018.3.1.
 
《七個月以后》
 
七個月以后  我一定把你安葬
琢石為棺  立碑于前  用你擅長的草書
刻上你尚未走遠(yuǎn)的靈魂  和你
微笑到極致的臉龐  七個月以后
我會在夜里與你相見  我看見的你
總比先前瘦了許多  就剩了一雙眼睛
還如先前一般明亮  還如先前一般
攝人魂魄  七個月以后就不是時間概念了
上過戰(zhàn)場的人都知道  刀帶著寒光斜下來
大地上會落下怎樣的傷痕  一聲吶喊
日子翻過去  明天一樣是嶄新的
只有我不再提及先前的事  你是人中龍
龍中鳳都與我無關(guān)  我認(rèn)識你的僅是你
在我門前插下的那棵柳樹  然后
長出的柳樹  再然后長成一片柳林
 
柳枝用七個月證明柳樹  那我用七個月
證明靈魂  我把七個月里的每一天
都刻成印信  小心地蓋在你趟過的流水上
每一朵紅都會開成花  每一朵花都散發(fā)著
你閱讀百遍的書香  無論你漂洋過海
在異國他鄉(xiāng)淘金  還是旅途中為親人焚香
揮起的手掌就是旗幟  砸下的拳頭就是鐵錘
七個月以后  我一定把你安葬在我能看到的
山崗上  春天萬物復(fù)蘇的時候你也會復(fù)蘇
揮一下手  我就給你一個擁抱  當(dāng)冬天來臨
大雪被子一樣鋪滿山崗  我還會用你熟悉的聲音
讀一首為你寫的詩  讓眼淚流進(jìn)詩行
流成  為山岡為大地  為生靈祈福的祝禱
七個月以后  風(fēng)雨無阻的你依然會出現(xiàn)
比如天空  比如夢里  你的自由之路依然熠熠生輝
2017.7.17.
 
《在青島遇雨》
 
剛剛落腳青島  還沒看清樣子
雨就跟著下來了  很大的雨幕伴著震地的
雷聲  似乎青島就包裹在水中  包裹那么徹底
濕漉漉的空氣  濕漉漉的水天一色
 
這是初秋時節(jié)  剛剛脫離煩熱的情緒
總想獲得一份清涼  在每一縷風(fēng)中
探訪一下故人  歷數(shù)著他們的詩行
感受著曾經(jīng)的體溫和謙讓  看一看
曾使關(guān)閉門窗的塵埃  如今的模樣
模糊的雙眼一直在找尋真相或者真理
只是不再有機(jī)會留給你  哪怕辨認(rèn)你的背影
 
叫小倩的姑娘微信告訴我  路口遇一帶孩子女人
說錢丟了  只想給孩子買點(diǎn)吃的  小倩善良
掏出十元  女人說不夠肯德基  遂又掏五十元
我說  你遭遇騙子了  小倩說他們很可憐
小倩對我表示不滿  我想我不應(yīng)該是
那個不厚道的人  來青島應(yīng)是與青島一樣
美麗和善良  即便大雨模糊了雙眼
 
大雨一再增強(qiáng)威力  卻不是長久之事
天光放亮  陰云走失  海風(fēng)吹來
人們的情緒也在悄然地疏散開去
濕漉漉的空氣中我已感受到清涼和愛
2017.8.24.
 
《海浪中的船》
——寫安琪畫意并給安琪
 
屏蔽了呼嘯的聲音  忽略了
浪花的美麗  在船頭看不見
深深的海底  命運(yùn)只在黑白之間
穿越地獄也是一瞬間  就把我
清澈眼睛掛在最高處  讓夜晚成為
第一個見證  單薄的身軀
擁有一顆壯士不歸的心
 
站在浪的頂上  心中有馬蹄踏踏
恐懼還在探試著底線  春風(fēng)
已撫摸了不死的骨頭
相信這不是最后的滅亡
不要回頭  僅僅接受一次瘋狂
2017.2.3.
 
《只有刮大風(fēng)》
 
只有刮大風(fēng)  我才能看到你滄桑的臉
你一言不發(fā)  仿佛演講的高潮
激流滾滾  浪濤拍岸  旗幟飛揚(yáng)
歷史的驚心動魄就在打開的頁面上
刀光一閃  濺出鮮血
你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你大聲說
“停止”  揮起的寶劍放下
皇帝死了  今天也結(jié)束了
大風(fēng)從大門的左角處漸漸平息
一切猙獰恢復(fù)原狀  一切平靜
沉入更深的平靜  你說我這輩子
最服的兩個人  一個是王陽明
另一個也是王陽明  一個平地?fù)革?br />從無中生有的學(xué)術(shù)中硬是創(chuàng)立了心學(xué)
不服不行  你滄桑的臉上刻著你認(rèn)真
或許你并不善良  或許你齷齪之極
只有一點(diǎn)閃光  在刮大風(fēng)的時候顯露出來
這就罷了  皇帝死了  歷史卻沒停止
刀光  鮮血  生命  饑餓  殺戮  奸笑
無處隱藏的天象在你心里匯聚成結(jié)
只有刮大風(fēng)  你一言不發(fā)  臉色滄桑
長發(fā)飛揚(yáng)  亂云翻滾  呼嘯疾走
2017.10.31.
 
《頭發(fā)不說話》
 
什么都在變  尤其頭發(fā)變得面目全非
頭發(fā)的變是從外向內(nèi)的變  是形象的變
而變的依據(jù)卻是歲月與風(fēng)月的凄涼
發(fā)型可以高一點(diǎn)再高一點(diǎn)  然后
低一點(diǎn)再低一點(diǎn)  低到頭發(fā)中間
向左或者向右的情趣感受著情緒的落差
多一些發(fā)膠  營造著青春揮灑
若是長發(fā)飄飄  撩撥著少男少女的激情
時尚與荷爾蒙的爆炸  飄揚(yáng)的旗幟
是穿越時空穿越地域的最美行動
 
可是頭發(fā)在變  變得不再是發(fā)型了
變得是發(fā)色  黑色的出現(xiàn)白色語言
黑色的被白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侵占
從發(fā)梢開始的侵吞向發(fā)根的推進(jìn)
使?jié)M頭青絲有了本質(zhì)的退卻  沒有風(fēng)快
卻比風(fēng)更堅定  比風(fēng)更無情
親愛的黑色  沒有任何抵抗力  一天一天地
向后方退去  退到花白  退到銀白
退到?jīng)]有了退路  只能以命相搏
頭發(fā)這樣陪伴一生  從黑色陪伴到白色
2017.12.5.
 
《一 天》
 
一天就是一天的樣子
太陽出來  新的一天開始
新鮮的空氣緩緩而來
帶著新的信息  也帶著
許多雜質(zhì)  進(jìn)入每一個房間
進(jìn)入每一個人心中
一天來了 把前一天的事
封存起來 只記下編號
只在記憶的敘述里種下
前一天的前一天 向前推去
漸漸長成故事 長成傳統(tǒng)
長成白紙黑字的歷史
一天過去還有一天
到了第二天 太陽又是新的
新的一天開始了
2018.1.16.
 
《忘 卻》
 
忘卻一件事比脫一件衣服還快
忘卻一個人卻比記住一次戰(zhàn)爭還難
 
忘卻春天的小雨 只讓它
在凝固的夜晚盡情
忘卻微弱的星光 只認(rèn)識
你離去的背影
忘卻雜念  忘卻記憶
忘卻放棄  忘卻手勢
忘卻最后的機(jī)會
給你地老天荒的兩個字……
2018.1.18.
 
《洗手套》
 
早晨 大霧黃色預(yù)警
太陽一直在沉睡
鹽河上的駁船不停地走過
夢中的白馬駒踏浪而來
誰是畫眉 誰是叫響寒冬
從手上撕下的皮沒有疼痛
在大霧退去之前 洗手套
五個手指張開 五個手指
一個一個地洗 洗下最黑的
陰謀 洗下最臟的病菌
還有看不見的無奈
洗完手套就不用再洗靈魂了
2018.1.20.
 
《時針指向零點(diǎn)》
 
我沒法不信任你 時針
你說一不二地遵守著諾言
你一直在趕路 一直在
消費(fèi)著有去無回的青春
你從不往兩邊看
你從不要求休息
而從海上走過時 海水
也在向你致敬 從樹梢走過
樹梢微風(fēng)中點(diǎn)頭
時針來到我的面前
沒有血色 一臉莊嚴(yán)
直接指向零點(diǎn)
2018.1.21.
 
《從大樓最高的窗子看出去》
 
城市還在擴(kuò)張 農(nóng)田和村莊
在腳手架和塔吊的舞步中
樓房節(jié)節(jié)升高  塵埃滾滾彌漫
陽光下 劃出動人心魄的地平線
因?yàn)椴荒軡M足欲望
因?yàn)橹幌脒M(jìn)入天堂
努力在晨霧中閃光
努力在心跳時膨脹
2018.1.22.
 
《臘八粥》
 
臘八節(jié)唯一的重要事
就是早上在太陽還未起來的時候
頂著寒風(fēng) 還有小雨小雪
到慈云寺吃一碗臘八粥
一年的艱辛 一家的祈愿
通過這碗粥 獲得一種
不可言說的慰藉
紅棗 桂圓 蕓豆 花生
糯米 赤豆 薏仁 蓮子
匯納四海的福祉 在一碗粥里
讀出先人的一番苦心
2018.1.24.（臘八節(jié)）
 
《第二場雪》
 
顯然  不如第一場焦急
一個穿白絨外套的大媽
提著東西  也是白的絨的
不緊不慢地走著  甚至呼吸
也在悠悠揚(yáng)揚(yáng)地飄著
正如昨天下午騎行在第一高架上
看著下墜的紙片在風(fēng)中舞蹈
悠悠揚(yáng)揚(yáng)地如雪一樣
紙片上有三十年前的一句愛的承諾
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  一切都在
按部就班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
可是氣溫卻固執(zhí)地下降
沒有回頭的感覺
一直在下著  雪也是
2018.1.25.
 
《牙 齒》
 
你說  每一顆牙齒都會說話
你不惜打開大門  讓寒風(fēng)吹進(jìn)來
你還想說  記住那個送棉衣的人
一臉的燦爛  遮住了
初唐三杰的晚霞
 
你說的是秋天  滿腹狐疑
若有所思  用牙齒打碎瓷器
和瓷器上不尋常的一天
你并不后悔  也不哀怨
當(dāng)下的心平如水才會聚集力量
爆發(fā)時  沖破高堤
沖向天空  不可遏制不可挽留
 
你說  回不去了
天就真的黑了下來
只有牙齒熠熠生輝  正在照亮后半生
2017.11.17.
 
《眼 睛》
 
那是一個窗口  窺視世界
又被世界窺視的窗口  在上
有眉毛招引無數(shù)蝴蝶飛舞
在下有一群睫毛堅守  如堅守著
一位有情人  看著他喜上眉梢
看著他淚眼朦朧  淚如雨下
只因眼睛珍貴  舍去手腳
也不會舍去光明  舍去衣裳也不會舍去愛情
瞳仁  晶體  虹膜  房水  角膜
眼睛與不相干的名詞相遇
和諧一個民族的人倫綱常  一個姑娘的
風(fēng)情萬種  窺視世界的表演已是一種榮耀
還要窺視家園的變遷  窺視靈魂的丑陋
山川的吟哦  只因眼睛看到的一切與那些
看不到的故事成為對比  深不可測
模糊不清  從近視到老花
將一輩子都賦予眼睛的開合與定格之中
2018.5.8.
 
《手 指》
 
手指有十個  是手指都是兄弟
兄弟就有高矮胖瘦之分  還有性格之別
兄弟遇難都會幫襯一把
不幸也會隨波逐流  流落街頭
劉關(guān)張是兄弟  一爐香定位了一生
水滸傳里也是兄弟  太平了也各奔東西
兄弟與兄弟總是不一樣的  兄弟
自有兄弟的難處  一只手伸出
有五個不同的聲音  歌也罷舞也罷
四季輪回  花開花落  陰晴圓缺
一旦兄弟想見  淚眼朦朧
流逝的歲月中有多少傷感和無奈
十個手指回家  對視無言
手指與手指相擁  手指與手指
親昵  流水已過去了許多年
2018.8.20.
 
《詩歌不能拯救地球》
——觀郭帆導(dǎo)演的科幻電影《流浪地球》后即興
 
美國英雄沒有來  來了一群
中國人  他們有名有姓
他們有父母也有孩子
他們更有一顆拯救地球的良心
人類不能死在地球的懷抱里
活著就得帶著地球流浪
一萬臺方向發(fā)動機(jī)  一萬臺
推進(jìn)發(fā)動機(jī)  科幻引領(lǐng)著無限希望
運(yùn)載車  空間站  地下城
負(fù)八十度的地表用摯愛堅守回家的底線
在最危急的時刻  做出永生的選擇
飛向木星  飛向火焰  飛向蒼茫
記住每一個活著的生命  他們的容貌
在每一張芯片里  詩歌一樣的天空
總有地球生存的地方  文明火種
與地球一同流浪  穿越銀河
穿越星系的邊緣  詩歌再也沒有力量
拯救地球了  多少年過去
多少年也沒有人類英雄站出來
將一個流浪者帶回家園
2019.2.5.
  　　 
　　朱光潛先生在他的《悲劇心理學(xué)》的開頭引用了一個故事：古代偉大的波斯國王澤克西斯率領(lǐng)大軍去進(jìn)攻希臘，看到自己麾下那浩浩蕩蕩的大軍奔赴向前，卷起漫漫煙塵，他不禁潸然淚下，對人說道：“當(dāng)我想到人生的短暫，想到再過一百年后，這支浩蕩的大軍中沒有一個人還能活在世間，便感到一陣突然的悲哀。”襲擊波斯王的是一種有限與無限、意義與虛妄之間的對抗，它源于生命追求壯麗的需要和時間之河會帶走一切這二者之間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這“矛”與“盾”如一把鐵錐常常抵住詩人的胸口，讓詩人日夜唱出生命的歌謠。近讀十品的詩集《穿過時間的河流》，同樣感受到詩人在“永逝”與“暫駐”之間的感嘆。
　　古希臘哲學(xué)家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進(jìn)同一條河流”，揭示了時間的單向性，它以絕對的流逝將人類拋下不顧，將死亡、衰老、痛苦、分離和傷懷帶給人間。一切皆流，一切暫駐。幾乎所有人類根本性的命題都與此相關(guān)，幾乎所有人類的情感都與此相連。由此看來，時間有著黑暗的特質(zhì)，它將人類封閉在一個幽暗的空間里，如廣袤宇宙中的粒子，渺茫，無聲，毫無目的地飛旋。但人類又并非蒙昧之物，他自覺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并追求存在的價值。他力圖要從這幽暗中掙脫出來，也正是在與時間的對抗中，以他們的創(chuàng)造、功業(yè)，以愛和懷念，努力去撞破這密閉的空間，在黑暗的宇宙中閃耀出獨(dú)特的輝光。流逝是絕對的，停駐是暫時的，但人類通過創(chuàng)造、詩人通過語言，要將這相對的暫時絕對化、永恒化，勇敢地“與時間對峙”（《石頭城》）?？梢园l(fā)現(xiàn)，十品在這本詩集中努力要寫下的就是那些他要將它們留住的東西，使他們固定在詩歌中。
　　 
　　我依然相信石頭就在城里
　　洪武皇帝揮鞭之際  堅強(qiáng)的石頭
　　為大軍建立的信心 
　　……
　　悲涼和壯懷
　　鑄造了我心中的石頭城
　?。ā妒^城》）
　　 
　　石頭城是凝固的歷史和記憶，詩人看中的正是“石頭”所具有的與時間相抗衡的品質(zhì)，“金戈鐵馬也不如固若金湯的石頭”（《石頭城》），它即使被磨平了棱角、銷蝕了紋理，它仍然是石頭，它致密的結(jié)構(gòu)中仍然有著以“悲涼和壯懷”填充的堅硬。作為石頭城南京又是座江城，浩蕩長江穿城而過，巨量的時間之水匯聚于此并沖刷著石頭壘就的城池，激蕩起歷史的回聲。但“石頭城”是四方形的結(jié)構(gòu)體，它幾乎也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是古人蔑視時間的力量所造就之物，它因注入了眾多的意志，更能抵擋亙古大水的沖刷。詩人作為一個登臨者，他又加入進(jìn)去，以期增加與時間對抗的砝碼。所以在這里，“石頭城”從具象走向了抽象，它抽掉了具體的外形和重量，浮躍在時間的半空之中，想要作為一種精神的替身進(jìn)入不可改寫的歷史。
　　在詩人眼里，可以無懼于時間的，除了“石頭城”，還有那些與“石頭城”一般具有金石般品質(zhì)的偉大人物，比如司馬遷：
　　 
　　微笑在錦衣繁花的面上
　　被陰謀與戕害淹沒
　　小心古道路滑  回眸已越千年
　　 
　　衣冠冢在歲月的磨礪中老去了  墓頂上
　　依然站著古柏  老古柏分為五枝
　　每一枝都在訴說滄桑  訴說家史國史
　?。ā栋葜]司馬祠》）
　　 
　　“西漢文章兩司馬,南陽經(jīng)濟(jì)一臥龍。”作為中國史官的典范人物，司馬遷因?yàn)槔盍暾塘x執(zhí)言，以“誣罔罪名”而被施腐刑，“錦衣繁花”翻為悲憤血淚。但是在拜謁之時，詩人要告訴我們的是他不懼時間侵蝕的一面：他所留下的煌煌巨著《史記》，凡五十余萬言，一個個方塊字排列成陣，也如那固若金湯的城池一般，在時間的洪水中屹立不倒，來到我們面前，令我們讀之感憤、嘆息。那“墓頂上”的“古柏”雖然扭曲了身形，但依然蒼翠，枝葉紛披，它不僅庇護(hù)著墓中人，也庇護(hù)著數(shù)千年后的知識人。“在這陰翳旁結(jié)中我們站立；/在這清流灌耳中我們站立”（陳先發(fā)《卷柏頌》）面對“陰翳旁結(jié)”和“清流貫耳”，作為后人只能靜靜“站立”，與“古柏”一起感受時間從身體中穿越而過。不過，“石鋪的司馬古道坑坑洼洼/《史記》的木輪車在這條坎坷的路上艱難前行”。“坑坑洼洼”的不僅僅是“司馬古道”，看似寬闊平坦的歷史之路，也充滿了坎坷和泥濘，即使是如司馬遷這等非凡之人，也只能是“艱難前行”。“《史記》的木輪車”這一意象意味深長，充滿了濃濃的歷史感，將人一下帶回數(shù)千年的長河源頭。而且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始終是那種響著吱嘎聲的獨(dú)輪車，即使在極狹窄處它仍可通行，正是用它，司馬遷將那些圣賢之人、俠義之士、得道之君、仁愛之義、孤難之憤一一送出來，送到天下人手中。
　　然而，拋開歷史的宏大敘事不說，在當(dāng)下的日常中，一個普通人又該如何面對時間的擠壓呢？當(dāng)詩人從巨大的歷史中抽身出來，獨(dú)自面對自己時，他仍是弱小的，無能的，本質(zhì)上他無依無靠，紙薄的肉身在時間大風(fēng)的吹徹中，刺透肌骨。所以有一天，他終會發(fā)現(xiàn)時間開始在自己身上“動刀”，他會忽然意識到自己被時間塑造著：
　　 
　　頭發(fā)在變  變的不再是發(fā)型了
　　變的是發(fā)色  黑色的出現(xiàn)白色語言
　　黑色的被白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侵占
　　從發(fā)梢開始的侵吞向發(fā)根的推進(jìn)
　　使?jié)M頭青絲有了本質(zhì)的退卻  沒有風(fēng)快
　　卻比風(fēng)更堅定  比風(fēng)更無情
　　親愛的黑色  沒有任何抵抗力
　?。ā额^發(fā)不說話》）
　　 
　　頭發(fā)從“不說話”到以顏色“說話”，這其間是不可抵抗的“本質(zhì)的退卻”，黑白易色，黑色的頭發(fā)變成了白色，仿佛是插上了白旗，生命無奈地向時間投降了。這種改變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進(jìn)行的，它不動聲色，但又步步為營，不可逆轉(zhuǎn)，如長河之水般一去不回。在生命的日常中，有著最為根本性的悲劇發(fā)生，一根頭發(fā)由黑變白，就是一場悲劇，但我們從來不會想到為它感嘆唏噓一場，為它流下熱淚，這就使得它的悲劇性更為徹底。“親愛的黑色”，詩人仿佛想抱緊它，但即使抱緊也無濟(jì)于事，因?yàn)闀r間的法則是“無情”的，它無視心靈的悸動，步步緊逼，使你最后“沒有了退路  只能以命相搏”（《頭發(fā)不說話》）。實(shí)際上，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以命相搏”的一生，因?yàn)槲覀兠靼讖母旧蟻碚f，在漫長歷史之中個體生命的存在只是短短一瞬間的燃燒，但是我們要假裝它是永恒，假裝它永遠(yuǎn)不會熄滅，無畏地以星星之火，向著廣袤的黑夜，點(diǎn)燃。法國哲學(xué)家蕭沆說：“高貴只有一種，就在對存在的否定中，在俯瞰斷壁殘垣時那一抹微笑里。”（《解體概要·反先知》）這是一種四兩撥千斤之術(shù)，以暫駐否定永逝，以相對否定絕對，畢竟所謂永恒和絕對，也不過是人類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觀念而已。吹滅那盞燈，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永恒和絕對也就不存在了。
　　但是這種偉大的蔑視精神并不容易習(xí)得，并不能為每一個凡人所掌握，蕓蕓眾生又該如何自處？詩人發(fā)現(xiàn)還有一條路，那就是將自己編織進(jìn)另一條河流中，讓自我消泯而遁入世代綿延的生殖傳續(xù)之中。對于中國人來說，這一條路似乎具有特殊的份量，因?yàn)樵谝约易逑鄠鞯奈幕庾R中，個人并不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一滴水蒸發(fā)了會有另一滴水代替它，一朵花謝了會有另一朵花代替它，而宗族的大樹依然枝繁葉茂，同時每一根旁枝、每一朵花、每一片葉都可以通過對整棵樹的回憶來忘卻自身的短暫。在《讀宗譜記》一詩中，詩人以復(fù)沓的形式不斷重復(fù)著“我反復(fù)穿行在枝葉間”，其實(shí)就是想要喚醒這樣一種回憶，喚醒自己在龐大世系中的存在，并由此獲得屬于自己的那一份價值和意義。
　　 
　　這棵橫躺的樹斑駁千尋
　　卻依然在生長  枝葉延展出深深的坑底
　　有廊橋?qū)W校為證   有寺祠醫(yī)方為證
　　我反復(fù)穿行在枝葉的字里行間
　　我把枝葉都撫摸一遍
　?。ā蹲x宗譜記》）
　　 
　　在“反復(fù)穿行”中，詩人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棵橫躺的樹斑駁千尋/卻依然在生長 ”，通過它，自己就能接通久遠(yuǎn)的血脈，可以與遠(yuǎn)祖對話，明晰自己的來路和去向，可以無視未來的虛空——一句話，它是力量之源。通過將一滴水匯入大河之中，人至少在形式上擺脫了有限性，分有了那巨大存在的無限。不過，這本質(zhì)上仍只是“一種抽象的溫暖”“一種情感的神學(xué)”（蕭沆《解體概要·模糊的巔峰》），作為詩人如果要擔(dān)負(fù)起他獨(dú)自對世界發(fā)言的義務(wù)，他就還是要回到個人化狀態(tài)，從傳統(tǒng)的巢中化脫出來，面對現(xiàn)化性的生命悲?。?br />　　 
　　歲月破碎成葉片
　　漂落在河流上  鳥鳴
　　不時地劃了痕跡
　　又被柔情淹沒
　　……
　　紅紅的生命只是一朵花
　　然后萎縮  凋謝  死亡
　　被河流帶走  帶向遠(yuǎn)方
　　（《穿過時間的河流》）
　　 
　　生命是一場不會停滯的流逝，紅的花，啁啾的鳥鳴，熾熱的深愛，淚水的咸味……都在流逝，這是生命本質(zhì)的一部分。而另一部分是，這流逝又是前后相繼的，它不會消失，它永在流逝，因而構(gòu)成一種歷史和記憶，與時間的長河相對稱。正如詩人所言：“愛與恨同在  誤解與秋天同在”。這也許正是短暫與永逝的意義所在。
　　記得讀大學(xué)時，翻讀羅曼·羅蘭的巨著《約翰·克利斯朵夫》，曾為主人公永不言敗的英雄主義所折服。“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便是注視世界底真面目——并且愛世界。”（羅曼·羅蘭《米開朗琪羅傳》）約翰·克利斯朵夫大致就是這種英雄主義的踐行者，他以自由生命去反叛、去創(chuàng)造、去愛，終其一生。不過，二十多年后，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幾乎忘記殆盡，只有小說開頭那響徹日夜的江聲還時時回響在耳畔，它在我印象中成為主人公不竭生命力的象征。這江河永在流著，它是時間不停之去者，也是生命不息之來者，詩人穿過河流，又熱愛河流。正是在這條川流之上，他用語言扎起羊皮筏子，獨(dú)自一個人勇敢地開始了向著無窮遠(yuǎn)方的泅渡。
　　2021.3.21于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