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15首)
2022-12-21 作者:郭棟超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次
郭棟超,畢業(yè)于河南大學(xué)中文系。中國作協(xié)會員,河南省詩歌學(xué)會理事,中國鄉(xiāng)土詩人協(xié)會常務(wù)理事。已出版詩集《高原 草原 平原》《盛宴》《在這紛擾的塵世該怎樣愛你》《少年帶著雷聲遠(yuǎn)行》(合著)等。
我把紅薯的秧苗埋進(jìn)土里,
新芽長出的樂趣,
你知不知?
酷暑時,土地干涸,
因綠色,該不會有火災(zāi)了!
雜草與橙色百合,
星星點點。
我熟悉這片土地,
數(shù)千年的意思,沉積于此。
可這土地也有我不熟悉的,
地邊一個老者被搶殺了,
告訴我的聲音,是溫和的,
沒有激情,沒有憤怒,
過去七十多年了。
今夜我聽著維也納的圓舞曲,
玫瑰園的飛吻輕柔。
矢車菊應(yīng)該在黑海,
有過藍(lán)藍(lán)的色彩,
這藍(lán)藍(lán)的色彩遮不住,
飛彈閃亮的血紅,
那不是畫眉鳥遺落的種子。
壁爐旁,
那個如我父親一樣年紀(jì)的人,
睡了,永不再醒。
有誰還會蜷縮著,
數(shù)著鴿子分分秒秒的叫聲。
今晚,我在異地的瓦制屋檐下,
拉上了百葉窗,
擋在外邊的,
是鐵柵欄的陽臺,
這是今夜。
2.《訪客》
天竺葵的葉子怎么樣了,
我不知,有紅色的感嘆號,
散步梯田,走走停停。
一個智者,一個癡人,
目光所及的葡萄與橄欖都在,
香香的甜甜的。
誰的腳步遲疑誰的輕快,
叉路口各走各的,
霜是否染白了秋日?
霜打后誰的柔軟,
輕飄飄的。
我是二者身后月光下的影子,
一條野狗追著我,
本性的魯莽與理智。
我是二者的影子,
別問是在前或是在后,
太陽穿過天秤座的時候,
那是誰的向日葵,
黃黃的。
3.《生活》
自然的一切神采奕奕,
秋風(fēng)冬雪似風(fēng)吹著蝴蝶。
曾經(jīng)有過春花、秋果、蛙鳴、落葉,
這是一個個季節(jié)。
塞滿菜單,
而今天我的叔輩把成熟的
白菜、蘿卜,還有他們精心
關(guān)照的生活,
給予我,如此執(zhí)著。
疫情下一切都要遲到,
今天,因無人購買而癡呆。
菜成熟了無人購買,
我不說嬸娘哭了。
環(huán)形運跡一轉(zhuǎn)就是時日,
鄉(xiāng)親們也是我的祖輩,
傾心古代耕耘的儀式,
而溫和的槍聲槍決了生命。
需要一個飛吻,
需要的未必能夠入口,
它是農(nóng)人一個季節(jié)的收成。
我的祖輩呀!
是的,畫眉鳥還會
遺落種子,
這可能是明年的,
某一個隨意的日子。
可人呀,需在上弦的曲線上,
開始生活!
我想到了基輔、莫斯科,
不說華盛頓。
這個秋不秋冬不冬的樹葉,
長住樹技或飛飄,
都由它了!
那個撿破爛的大姐,
在燈光下影子很長,
我坐在凳子上,
越來越小。
4.《滿足》
驚蟄悄悄露頭,白露霜降,
蟲兒潛伏入土,
贊美的歌唱了三個季節(jié)。
在云間飛翔黃土下休眠,
啃吃的都是祖上的尸骨,
如我年老了仍時時惦念祖父
種下的柿樹,也是果實。
不管哪個季節(jié),風(fēng)還是會吹,
只是同一個音頻,
顫動的未必是同一個舞姿。
合而為一,只是想象,
飛出的劍扭轉(zhuǎn)向前,
弓彎曲后如初。
滿足是自己的意淫,
未必是上帝的微笑,
可他俯視了你,
你赤裸裸的炫耀。
他撫摸過了不需證明,
土地長出真實,
不長懷疑。
5.《季節(jié)》
鳥兒與樹以及故鄉(xiāng)的云也是中原的云,
都是我牽掛的孩子。
鳥、云,翔起或流動,
樹、孩子,都扎根或奔跑在黃土之上。
孩子見證著我的蒼老,
樹,藏起我說出或沒有說過的秘密。
眼睛慢慢酸疼,
瓦上純凈的霜,
我知道這是季節(jié)又要變幻了。
每一個季節(jié)都有歡樂與寂寞,
靈魂鼓蕩,我說不出什么。
天涼了麥苗出土,
日月重復(fù)一個季節(jié)又一個季節(jié),
而我仍然披著母親陣疼后,
老奶奶用破布擦干的皮。
我盯著熒屏,陌生又熟悉,
而我仍舊是我自己。
船來了,
兩岸還是遲遲不愿枯萎的衰草,
紅葉如旗,飄落時,
另一個星球,
是否刮風(fēng)了亦或下了雨!
6.《是誰把我抹去了》
我用香皂、牙膏、梳子、香水,
清理著身上我能清理的所有污物。
只是一陣海風(fēng),
周身,甚至發(fā)間,都是腥味......
我不知道,我是恨我,或是恨那馱著巨輪的波浪。
在海邊的沙灘上,寫下,
我是我自己的自己。
一只螃蟹,斜著身子,在我寫字的沙上挖了一個洞穴,
爾后,無視我的存在,留下淺淺的印痕。
潮汐,在石壩鎖定了它的白沫浪花,
我無須閃躲,
可那小小的螃蟹卻毀了我。
僅僅一個時辰,
我找不到那句豪語也找不到我了,
是誰把我抹去了?
誰才是海的王者。
7.《誰是瘋子,誰是囚徒》
我聽他講了很多故事以及他周身的塵土,
我不知他是從海上、地上或者是天上來。
他的瘋言瘋語新奇、混亂、怪誕,
他說:你看小鳥騎著馬來了,烏龜在龍王的身上笑得前仰后合,
那野狗吞吃了鱷魚,我用鱷魚皮做成了袍子。
我越看他越像個瘋子,我把他摁住,
說,你能說點兒正常的話嗎?
他說:你是否久居庭院?
說著,那眼神虛無卻穿過我的胸脯,
我冷冷的。
為了暖身,我喝了兩個瓶里的汁液,
我也不知,那是烈酒,還是海水。
他說:你認(rèn)為你幾十年說的都是真理,
戲裝穿上,表演著便忘了自己。
怕!我轉(zhuǎn)身就走,
真怕他揭掉我鐵鑄的面具。
躲在暗處,我聞到我周身都是惡臭,也包括我的靈魂,
都是鬼魅。
鑼鼓響了,我堅定地認(rèn)為他只是個瘋子。
他是個瘋子!
河水運動,運動的還有木頭,
一匹馬四腳捆著,卻癡迷金鑄的馬廄。
田野里,那匹馬怒放過詩意的激情,
那根在庭堂妝點黃瓦的木頭,曾經(jīng)有過生命,
生命青綠。
誰是瘋子?誰是囚徒?
8.《穿越古今的滑稽,你是誰呀?》
秋風(fēng)如鬼歌,豐滿后的音起音無,
如一片秋葉,顫微微的掉落。
大雨滂沱,
霜,就要漂白我相逢過的季節(jié)。
我的靈魂自問自答,
舉起斧頭,把我的過往,
如楔子般砸進(jìn)聾子的耳朵。
我,是個啞巴。
一只眼睛在城市尋找,我這個異鄉(xiāng)人,披頭散發(fā)。
笛音嘲笑,我知道,我永遠(yuǎn)都是異鄉(xiāng)人,
我想過葉落歸根。
麥苗破土頭頂露珠,秋菊在白露才美過牡丹,
那青春過的寒顫。
不是在洛陽我才對著龍門傾訴,
對著那個女人,石窖中的女人,我該說些什么呢?
花木高大。
北來的風(fēng)會把我起根撥掉,風(fēng)暴,生命的風(fēng)暴,
這就來了。
我必須騰出土地,神圣的微笑,真切而又模糊。
牡丹花的根拽得我生疼,
我仰望西來東駐的圣皇,似笑非笑。
我該不該跪下?我是在胸口劃著十字,
還是干點兒別的?
我是該言稱圣上或是貴妃,而你是石刻或是武皇、女人?
我真的好喜歡石壁上的你,
仁慈著沒有威嚴(yán)不是魔鬼。
你看透了我的不敬嗎?可我沒有寫下聲討的檄文。
我遠(yuǎn)走高飛時,
也會一步一回頭瞟你的容貌,
原諒我吧!我是個外鄉(xiāng)人,天命必須是漂泊。
我問前世的李白去了哪里,
樹干搖了搖頭,
意為不知。
我不愿從生到死都像那個老頭兒,后人尊曰詩仙,
太累!
我不會寫詩,也不愿獻(xiàn)祭,
明天還是明天過后,我會臨風(fēng)難過。
石碑上沒有文字,
你愛過的男人死了,他曾經(jīng)巍峨了朝堂,
微微一笑,西嵬坡幾尺白布。
乘舟而行,船過峽風(fēng),
船舟勞頓,風(fēng)撕面膜。
劉郎手植的桃樹枯了,干了,如一首長詩哽咽著沒能寫出,
立了幾千年的青石,冷漠,
有人靠上它,一覽無余都是蒼穹。
我獨然醒悟:心境永恒。
船沉?xí)r的琴聲,這一切都不是現(xiàn)實,
我不該隨心所欲,可靈魂期望一切,
重復(fù)、重復(fù)最美的時光。
走了遠(yuǎn)遠(yuǎn)的路,
歸來,
別打斷我,我要唱一首現(xiàn)代詩,
讀音與唐時一定不同。
可我毅然決然寫下手舞足蹈的文字,我要唱呀!
天空脫了圣袍,
誰在詩中醒來?
我在洛河水中跑著,
裸體的奔跑,那是唐代的或是現(xiàn)代的我。
告訴我,
我扔下了我也是我的復(fù)活!
穿越古今的滑稽,
你是誰?
不該再問。
哎!
9.《流放了二十萬年》
智者說地球是外力,
流放人的地方。
時間,二十萬年前。
年少時我沒有信過,
中年時我也沒有信過。
今夜有雪我打著哆嗦,
在一棵老槐樹下我獨說獨念,
我信你了,
請把我收回去吧!
我想看看肉體,
存儲過的秘境,
是不是雪落雪失,
是不是飄漫桂香之氣,
有沒有夜不能寐的瘋子。
10.《眾神及人鐘愛的都不該死亡》
月牙將圓,葡萄架下,
把手機(jī)放在
散漫院內(nèi)燈柱懸掛燈光的草叢,
冷,暖。
一只野貓低低鳴叫,
露水沾衣。
牛郎走了,
走在銀河的霧橋之上。
與其說是神,
不如說如死鬼
亦或活鬼。
一年一見不如不見,
鬢毛如霜。
我畢竟還有幾間老屋,
骨頭,
可以自由的炸響,
掙不脫肌肉,
可暗夜里的響動,
讓我感知這還是
自己的骨頭。
如霜的白露在屋頂,
不會把我凍僵。
風(fēng)來了吹得向日葵
忘了太陽。
雨落了不是嫦娥的眼淚,
傾盆而下。
家狗頭抵我的胸口,
舔得臉面滾燙,
一滴熱淚在頭上,
它只抖擻了一下,
溶入了泥土。
天明會有太陽,
可那滴淚,
未必會有閃光。
那不是死亡,
秋葉飄零的土地,
一切都要生根,
眾神包括人鐘愛的,
不該死亡。
疏漏的葡萄架下,
酒醉神話。
11.《酒濃,只與青海湖打個照面》
毛驢馱上渾黃的濁水,
高原倔強(qiáng)吐出的花蕾,
一片雪一片冰一片霧,
細(xì)小細(xì)小又細(xì)小后,
突然綻放。
如丁香猙獰著愁怨,
苦痛后陳釀的酒,
滴滴閃亮。
你不必回味過往,
別西望三江源,
薩日朗開時那個人是誰呀,
臉紅著直抵羅馬,
血絲障目,
鞭響高原。
濃酒如歌,
攪動情腸,
與青海湖打個照面,
陰郁也爽朗了天山。
直抵羅馬,
竼言已遠(yuǎn)。
幾百年了,
那壺灑如初滾燙。
你我他的灣灣,
痛了這么多年,
酒催心志,
不醉不醉不醉呀!
平原的合歡!
咱的江山。
月該圓,怎么還是不圓。
12.《天山究竟是什么模樣》
從我記事起,天就沒有這樣熱過,
早年,紅薯做的飯很香,
天該冷就冷該熱就熱,
可天上總有一個太陽。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
照著現(xiàn)在,肯定也照過盛唐。
照著我也照過李白,
我卻怎么也想像不了,
明月下的天山,
古時究竟是什么模樣!
我今夜要翻過河西走廊,
日月泉邊的僧人,
對我說了點兒什么。
古道上,那個人真的瘋了,
他扔了鞭子,
一個肩扛著車幫,
一只腳撐著泥濘,
駕駕駕,他瘋了的時候,
雨后的雪,不再潔白,
馬車如張騫的旗子,
過了山梁。
別喊我了,我望著,
西去軌道上的貨車,
緩緩的是夕陽也是黎明,
山那邊的山那邊。
13.《五谷雜糧熟了》
殷墟的甲古文占卜
吉兇??淘?br />背上骨上的活物,
有沒有占卜過自己。
身上背著印痕也是塵世,
幾千年了依然故我。
四季吹動了土吹不動你,
一臺挖掘機(jī)散播你的秘密。
龍尊、草民、石匠、瓦工、
農(nóng)人、漁夫、商旅,
船帆、米香、麗人的錦囊,
彎刀、弓箭、寬寬窄窄的小巷,
一地繁華隱忍著
尊者日漸蜷縮的圣顏。
一切王者的榮耀,
都要遍布九州華夏,
農(nóng)人舒展眉頭,
只在田間一畦畦莊稼。
披著獸衣,
一堆堆熏食的柴草,
快樂具體而實在,
土做的鍋臺畢竟有
五谷雜糧,
在火上,慢慢地熟了!
14.《歌謠響過的年代月落日出》
之一
我不是唯一盼著春節(jié)的人,也不是
唯一盼著麥?zhǔn)烨锸粘嗄_的野孩子。
我聽著一九四二年的樹葉一片一片落下,
奶奶述說著過去就說上了自己。
老人家不用說啦,
八十一歲了,隊長爺夸您,
在麥場、莊稼地趕豬攆雞。
工分,按三分記。
冬雪鋪地,一捧谷粒,一群留下爪印的山雀
飛走了,我不是那山雀。
老奶奶呀!它們真的飄逸。
天空,無拘無束。
我靠著柿樹,梧桐樹生動溝渠,我長大了!
溝渠流水,好像誰說過,
魚翔淺底。
之二
我和村上所有的莊鄰,都哭成了淚人,
爺爺說,不跑土匪的時日,好。
夜不閉戶的時日,真好。
撐不住餓不死的時日,也好。
端著碗,一條街,不一家不一姓,
吃著好像一戶做的飯,更好,
地主老財也不過如此。
日子真好。
我和村上的莊鄰哭成了淚人,
那一年,我十六歲。
我真的思念。
之三
哭是哭過了,該下地了。
娘和伯母、嬸母拉著耙弓著身,
彎曲。沒人舉鞭,
可驢馬騾犁的地才有好收成。
地也要吃的,
村長叔高價買了點兒化肥,私分了口糧,
批斗他的臺下,村上寡婦嬸,擦了淚沒人看見。
圓圓的肚子,藍(lán)籃的天。
寡婦嬸哭過那夜沒有月亮。
兄弟姐妹們肚子圓圓,
寡婦嬸哭了可真的沒有月亮。
天將亮未亮
田地上,一锨一鋤都有
姑姑們的笑聲。你信嗎?
那個年代純粹的笑聲,
一塵不染。
我知道我該出遠(yuǎn)門了,
帶上一地笑聲。
之四
放了一輩子羊的翻腳叔死了,北祠溝旁多了一個墳頭,
古塔下,塔鈴敲響宋代古城墻上的崖畫。
我不知道翻腳叔偷偷放到我書包里的錢,
這么頂花。
五角錢我吃飽了,還偷偷地喝了點兒酒,
爾后,我犯罪似的
撕拽我的頭發(fā)。
照耀萬物的太陽日日升高,
光鮮的未來。近了近了,
遷徙來的西方神圣,
顫抖魂魄。
南方漁村,一個神話,瘋狂了時代。
那時,流行的話:下海。
之五
偶一抬手,偶一睜眼,
消解了秩序,飛翔與墜落,不知
還有沒有翅膀。審美,不一定非要是單一的菜單,飯館。
阿里巴巴,芝麻開門,
寵物店貓狗金閃閃的項圈,
芝麻開門,快遞快捷了情感,
一閃而過滿街的人。
按鍵沒有距離,我不知對門住的人是誰。
之六
兩個老男人一個女人,衰老的臉,
白宮旁的櫻花,
開過艷過
一場雨落,花滑過雨傘,
地中海貧血后陽光不夠燦爛,不缺的
炮火濃煙。你煩不煩?
微信群里,七老八十了,
說著南海談著那岸。
今夜,我睡了又失眠了,
窄窄的海灣,咋就那么遠(yuǎn)。
淺淺的的海灣,不是頓河,
夢里鴨綠江,斷橋斷橋,
雄糾糾的腳步,
雄性荷爾蒙,誰能強(qiáng)暴。
臨家爺爺今年該有九十多歲了,
拉壯丁時捆綁的真緊,這都是老人說的。
回來吧
高糧玉米釀的酒,香。
您沒見過的孫輩,
等您聚餐……
之七
這是不是歌謠,
你猜,你說,你定。
老爺爺,我等你,
這是誰的歌謠,
聚餐,一個民族的聚餐,
喝什么酒吃什么菜,您定。
我等您。
15.《塵世人的春天》
蒙娜麗莎,
人說三妙后看不到微笑。
我感知不了微笑,
只是感知了手臂。
還有
酒神腳旁的芳草,
生命喧鬧。
達(dá).芬奇暈染他的人體,
我暈染春天。
花開花敗的春天,
恨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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