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草場印象
 
彎下腰來
海拉爾的草場敬畏詩人
一匹小馬學(xué)會了搖尾乞憐
遠(yuǎn)處露水從炊煙里穿過
女人的眼神兒、紅唇、臉頰
有指甲油劃過的痕跡
岸邊，僧人小憩，我從
馬背上跳下來
 
初秋的螞蚱有氣無力
歸鄉(xiāng)的路上，跳搖滾的孩子
一根牧羊鞭肩上搭著
擦肩而過的人，乜斜著眼睛
陽光直射到大山的肋骨
 
六月草長鶯飛
山前山后只有櫻桃
小根蒜兒，野韭菜、野水蓮
沒有一棵山楂樹
 
 
2、獅子和鱷魚
 
口渴的獅子
在亞馬遜河的灘涂上
鱷魚濁水里扮成一截朽木
此時的等待是一場較量
弱肉強(qiáng)食的社會人間擦亮多少
恩恩怨怨的火花。我們
鄙夷走過路的天真和幼稚
亞馬遜河干涸的時候
一切生命都學(xué)會了蟄伏
包括蔫枯的小草、斑馬
豪豬、響尾蛇
 
一頭雄獅踅著一頭母獅子
腳底下的草芥，掩蓋著母體和鱷魚
迅雷不及掩耳的一剎那
天上的雷聲與地上的廟宇連接
驚詫的轟鳴終于有神的暗語
一場暴雨后，我和你跪著
蒙頭紅揭去，天地合一
 
 
3、世界在夾縫里
 
一座山劈開一線天
這世界像一根巨長的針
竹林団簇著任臺風(fēng)淫威于
椰子樹，海礁之外
 
山崖陡峭得腰疼
苔蘚換了一種顏色
貼在斑駁的木船上，桅桿點亮
怒潮，海螺號，漁家燈火
時刻提醒你，夾縫里的海浪
經(jīng)常在燈火闌珊時痛風(fēng)
 
月光是我家的親戚
水生在海邊被魯迅詢問著
沙地上，那匹猹與家豬混養(yǎng)
巖石的體內(nèi)、深處
有多少粒咸澀 
 
夾縫里你與我
不得不逼仄著，一只腳
探險，一只腳后退
夾縫里灌滿海水
我是不是一條
有家的魚
 
南海是我們的領(lǐng)海
荷槍實彈守住祖宗的一寸土
老祖宗不曾高喊：驅(qū)離
 
 
4、蜂鳥
 
林林總總、喧喧鬧鬧
我在一幅畫的山水上，從未孤獨
大興安嶺南坡五月
適宜于蜂鳥繁衍
我的巢穴，曾是一片樺樹葉兒
一條溝渠拐彎的立夏，秋沙鴨
用方言、膠東話為蜂鳥祈禱
 
燭光晚宴持續(xù)到
熹微曙紅。多少條
石板小徑為白娘子、許仙
——許愿
 
河水倒灌，七月流火 
我們的樂園野罌粟含著
一只蜂鳥。微風(fēng)、細(xì)雨、斜陽
我們的家，即便焉支山下的
跌老鴰河也小巧玲瓏
 
 
5、一棵樹
 
活下來
長高長大
不規(guī)矩的年輪
三九天被一場大雪
娩在懷里 
 
一棵樹攀援另一棵樹
與生俱來的執(zhí)拗和倔強(qiáng)
只能向荒蕪的土地低頭 
白樺樹、老榆樹、山楊樹
皴裂、褶皺、顛三倒四
所有的口子都淌著血
像母親、也像父親受傷的虎口
一到季節(jié)邦迪環(huán)箍著的
先是這個職業(yè)病
 
 
6、路口
 
十字路口
問路的人與趕路的人
一登場，就學(xué)會了智斗
 
胡傳奎與阿慶嫂
在茶館里，一顆煙
刁德一聽出了畫外音
茶館前面的蘆葦蕩
有新鮮的魚，一只燕尾蝶
穿過弄堂。二黃原板
隨著小船的浪花，搖出
九十九秒的紅綠燈 
 
實話實說，我來自三肇
就在這一個路口，我是一個
掃大街的人。七里嘎山、扁石河的人
問我醫(yī)大二院
前面是不是
 
 
7、垃圾分類
 
廚余垃圾
廢舊塑料、紙殼箱
學(xué)會了接濟(jì)窮人
大街上翻撿垃圾箱的人
一定不是科級、處級
 
垃圾分類需要
廣而告之么
此時的早中晚
我們不如一個孩子
撿垃圾的人，寒風(fēng)中
自然做到了分類
 
其實，我們每個人
一旦退下來，像垃圾一樣
也應(yīng)分類地活著
 
可以衣冠楚楚
不可以呼風(fēng)喚雨了
一支筆，只能簽到昨天
（2021年1月25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