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武漢去（組詩）

劉大偉
 
和母親看地圖
 
現(xiàn)在，不懂地理的母親
也能認出幾個省份了
每天早飯前
我都要從手機上翻出“疫情地圖”
和她一起查看掌心里的祖國
地圖上，那片深紅的地方
就是湖北，就是武漢
母親揉揉眼睛，戴上花鏡
邊看邊念叨——你到武漢上過學啊
聽她語氣，好像游學的孩子尚未歸來
而那片深紅，已從新型肺炎疫情
瞬間轉(zhuǎn)換成了她所能理解的高溫預警
當我們的目光向左平移
越過重慶四川，停駐在青藏高原時
母親開始習慣性皺眉——
我們這里冷，總要下雪
就連地圖也是白的
我告訴母親，顏色淺的地方
病人少，麻煩少，恐懼也少
此時，微信群傳來海北落雪的消息
從地圖上看，那里與河西走廊接壤
順著母親的思路，我們開始這樣設想——
也要讓雪落在湖北，落在武漢及其周邊
讓深紅色的焦慮變淺，讓一位母親
用一頭白發(fā)，來迎接這暴躁的春天
 
 
到武漢去
 
逆行路上，不談春天、熱干面
不問武大櫻花，東湖美景
甚至來不及說出姓名
一身隔離服，就隔出了兩個維度
你關閉所有的干擾源
于寂靜的轟鳴和復雜的叢林深處
尋根探險
——在河流的拐彎處剔盡冰碴
——從病毒的魔咒里舉出神話
 
回到“口罩像刀子一樣”
“手腳像饅頭一樣”的現(xiàn)實時
你終于露出一絲疲憊的笑容
人世風燈，向死而生——
也只能是你了
用堅韌和勇敢背負一座城
在寒冷的春光里，奮力前行
 
 
羞愧之書
 
看一次疫情，揪一次心
除了整理書柜，這些天
我所能做的只有反復打開手機
閱讀來自各方的消息
 
每一條消息都讓我看到自己的小
自己的弱，自己的輕，自己的虛空
我寫不出一個像樣的句子
我怕它失衡，矯情，毫無意義
怕它會堵塞陽光能照進的唯一孔道
 
瞧，朋友圈的照片里
又有一名累得快要虛脫的醫(yī)生
我因羞愧而不敢為他高呼“加油”
 
 
真話即為詩
 
67歲抗擊“非典”
84歲再戰(zhàn)新型肺炎
——這把寶刀確實未老
 
讀到他趕赴武漢的消息
驀然想起這樣的詞句——
“受命于危難之間”
 
不要到處跑，排查不能停
早發(fā)現(xiàn)早隔離。一座英雄的城市
有了大家的支持，就能過關
 
他眼含熱淚，用老父親般的叮嚀
告訴大家科學防控，相信醫(yī)生
而他寶刀不老的秘訣是：說真話就行
 
 
罪與罰
 
讀完一本書
順便把封面貼在朋友圈里
這樣的舉動并不高明
因為很多人早就讀過了
 
暫且不談評職稱和發(fā)表論文
也不嘲笑反戴口罩的紅塵
我們需要討論人本身
在罪與罰的關聯(lián)中，進一步廓清
——人，何以至此
 
當我寫下這些詞句時，不由想起
啟蒙燭光中眉頭緊鎖的
大先生
 
2020.2.2
 

高原鐵路人馳援武漢（外一首）
 
鐵萬鋼
 
長江連著青海和武漢
鐵路連著青海和武漢
高天連著高天
疫情也在牽連，并牽動著
高原鐵路人的心和肝
 
2020年1月30日10時35分
一聲汽笛鳴響在西寧站
這是高原鐵路人
馳援武漢的一聲汽笛
青藏集團公司緊急籌集的土豆
白菜蘿卜蒜薹青椒，花苷藍
多個品種的15噸蔬菜
以及4000盒蓮花清瘟藥丸
搭乘Z266次列車
由西寧站緊急發(fā)往武昌站
 
長江連著青海和武漢
鐵路連著青海和武漢
山川也在相連
患難與共的心
更是連著青海和武漢
 
快速列車不怕遙遠
玉樹搖曳時
你們的物資雪中送炭
眼下，就讓我們高原鐵路人
表達一份姊妹的心愿
這掛載了馳援物資的列車
在深冬里飛馳如箭
愿更多暖暖的春意
抵達渴望春天的武漢
 
 
十四億口罩
 
1
新年戴著口罩，春風染上了疫情
我沒有心情放鞭炮，聞年味
春聯(lián)貼在門兩邊
上聯(lián)：辟虛假謠言
下聯(lián)：報實時疫情
口罩上方，眉頭緊鎖
消息傳來，八旬老人鐘南山院士奔赴武漢
全國各地的醫(yī)護大軍也奔赴一線
他們舉著拳頭宣誓——
阻擊疫情，我們赴湯蹈火，義無反顧！
 
2
這是除夕的疫情地圖
紫黑色的湖北疫情最嚴重
廣東，浙江，河南，湖南都是深紅色
南方，像剝了皮的野生動物
正月初一，青海也染成了淺褐色
唯有零報告的西藏
保持著雪白，保持著圣潔
可是，西風越過了唐古拉山口
正月初六，圣地西藏發(fā)現(xiàn)了疫情
 
佛呀，請你們也戴上口罩吧
西藏人民都戴上了口罩
這是一場全民參戰(zhàn)的疫情阻擊戰(zhàn)
十四億人，都齊刷刷地戴上了口罩
 
3
既然中國人都在過年
既然在喜慶的日子里疫情露出了猙獰
一個祈求吉祥的漢字
一個貼在家家戶戶門上的福字
我權且視之為一個紙質(zhì)的口罩
 
年是傳說中的怪獸，新型冠狀病毒也是
危難時刻，一向積極樂觀的中國人
從不懼怕，從不退縮，也從不輕敵
讓我們戴好防護口罩
這口罩由一片責任和兩寸脊梁組成
疫情就在眼前，口罩前方就是戰(zhàn)場
 
4
這是防護口罩的箴言——
這禍根源于人類的濫捕和貪吃
除掉這禍根，必須要管住人類的嘴
戴上口罩，既是防護，又是自我提醒
面對錯誤，我們無話可說
戴好口罩，讓我們用行動說話
用行動去阻擊正在肆虐的疫情
 
5
口罩是阻擊疫情戰(zhàn)場上的重要裝備
缺口罩，等于缺武器
春節(jié)假期，由于工人在家隔離
生產(chǎn)口罩的一個廠家與疫情賽跑
管理人員及時擔當起生產(chǎn)任務
每天24小時不休息
其他一些廠家也在加緊生產(chǎn)
以機槍子彈出膛的速度生產(chǎn)口罩
他們不是機器人
但他們就是趕制口罩的機器人
 
6
二月初，全國部分旅客列車停運
到站牌可以不掛，我的口罩不能不戴
方寸間的互愛不能缺失
我的口罩告訴我，北方的冬天很冷
寒風和病毒沒有固定的方向
口罩結了冰，哈氣霧了眼鏡片
我可以頻繁地摘下眼鏡擦拭
但不可以摘下口罩
戴上用來防護的口罩
既是責任，更是一份取勝的力量
 
7
疫情中，全民成了口罩族
就連信念的信字也戴著口罩
走出黑夜，月亮才會摘下捂白了臉的口罩
 
口罩背面的臉很容易被忽視
但我們要記住口罩背面的這一張張臉——
鐘先生和武漢人集體唱國歌的臉
所有口罩朝向五星紅旗，并掩住了淚水
曾經(jīng)抗擊過非典，又馳援武漢的
那些老醫(yī)護人員們英雄的臉
為武漢捐了10萬斤蔬菜的農(nóng)民大哥憨厚的臉
積極募捐并自掏腰包的趙先生，走街串巷
免費為市民發(fā)放9000只口罩而疲憊的臉
虧了10萬元，只送口罩不賣口罩的
藥店工作人員固執(zhí)而開心的臉
免費為醫(yī)院送飯的餐館服務員溫馨的臉
小伙子自行隔離14天
沒敢回家而消瘦了的臉
日夜奮戰(zhàn)，建設火神山、雷神山醫(yī)院的工人們
與疫情爭搶時間，汗水浸透口罩的臉
被傳染，治療康復后，再次投入工作的
女醫(yī)護人員虛弱而堅強的臉
 
疫情散去之后
我們更要記住口罩背面的這一張張臉
 
8
武漢封城，東湖平靜
口罩里的城，日常生活井然有序
封城是隔離，是防護
隔離是一種守候希望的等待
期間，朋友為朋友鼓勁，親人給親人加油
一顆心給另一顆心賜予愛的力量
隔離室里，康乃馨正在開放
戰(zhàn)勝疫情的信念高于輸液瓶
口罩里的城，星月同輝，萬眾一心
武漢沉著應對疫情，并凝聚出中國力量
黎明正在從長江上噴薄出絢麗的曙光

 春天：一座城及一座山
 
           劉新才
 
這將是怎樣的一個春天啊
你的淚花旋轉(zhuǎn)
你的嘴唇緊緊咬住誓言
你的鏡片折射往日的硝煙
啊，你的椅子多么不安
你的夜晚總是不眠
這樣的時刻
我叩問生命的真實，簡單和平凡
勝過生命的長短
 
誰是仁者
誰是強者
誰是逆行者
 
這樣的時刻
誰求得病菌，槍炮與鋼鐵的根源
誰畫下遼闊的天空和偏斜的軸線
誰講述糧食的演變
 
敲門敲門敲門
敲門敲門
敲門
 
命運之神
我們在第幾章
聽到了動物致命的叫聲
 
這是狂歡嗎
這是貪婪嗎
這是傲慢嗎
 
那天，你久久站在父親墳前
只為相信一個判斷
那天，你感染了肺炎
平靜如水，沉默如山
 
今天，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城
掠過所有繁華
唯有你的抵達才是真正的抵達
 
我知道
新聞背后，真相面前
一座城，因你的呼吸而終究燦爛
一座山，因你的鐘情而永遠溫暖
 
阻擊阻擊阻擊
阻擊阻擊
阻擊
 
各省，各市，各州，各區(qū)，各縣
每一個家園
筑就堅定的信念，偉大的情感
 
響應，請戰(zhàn)，出征，馳援
我的兄弟姐妹啊
骨肉相連，大愛無邊
 
這一切
必將驅(qū)散陰霾
 
是的
春天勃勃到來
這將是一個英雄凱旋的春天
這將是一個萬物崢嶸的春天


用詩祈禱（組詩）
一場疫情，多少人奔赴抗病救災第一線，多少人絞盡腦汁尋找病源，研發(fā)疫苗。我是一名書生，只能用文字祈禱和助威，祈愿災難早一日過去！
——題記
 
東永學
 
冠狀病毒
 
蟄伏著的時候
你就是一些細菌
人類的自大狂妄趾高氣揚
只因為一種貪欲
黑色病魔挾風裹雨襲來
驚慌之后的自救
一部分人唱響英雄贊歌
一部分人只能默默祈禱
 
白衣天使
 
武漢是一個戰(zhàn)場
無色硝煙更讓人揪心
無聲搏斗更讓人難以抵抗
你們無畏中出征
親友的牽掛和危險
逆風里飄揚成血色旗幟
禮贊！我只能如此
讓所有的漢字排隊
讓尊貴的敬詞舉手致敬
 
鐘南山
 
八十四歲高齡
放下身份，拋開生死
走向黑色風暴的中心地
您的奉獻如泰山
您的真誠比奉獻寶貴
忘不了您滿含熱淚
忘不了您疲憊的身影
國家精神在哪里
在您高高飄揚的白發(fā)里
 
口 罩
 
摩登時代
彰顯著一種時髦和尊貴
風沙到來，寒冷降臨
你的呵護流溢著溫情
冠狀病毒出現(xiàn)了
你成了堅強的盾牌之一
此時，你的緊缺告急
不是追趕時髦的矯情
不是張揚流行的做作
 
蝙  蝠
 
幽居深洞陰穴
是為了躲開傷害和殺戮
你知道當下的人們
不需要“福”字的諧音
有人把你請下圖騰之列
只為了無崇拜的狂歡
有人無視你引導雷達的發(fā)明
把你擺上饕餮盛宴
此時，聽不到你的狂笑
你在尋找更隱蔽的山洞
 
高音喇叭
 
一場無色風暴
黑壓壓籠罩中國大地
年過花甲的科學家
拋妻離子的醫(yī)務工作者
還有很多可敬可佩的人們
在第一線上抗擊病毒
危急之時，突然
發(fā)聲在城鄉(xiāng)間的高音喇叭
仿佛很久遺忘的搖籃曲

冬天的后面是春天（組詩）
 
武奎
 
冠狀病毒：美麗的背后
 
有一種美麗，隱藏著陰謀
好看也許就是一種殺手
瘟疫，從潘多拉魔盒逃逸
向著生命靠近
借著菊頭蝠的營養(yǎng)
憑著野生動物的美味
激起舌尖上的欲望
給貪婪者致命一擊
捎帶上一些弱者——免疫力低下者
警告或者懲罰
讓全人類付出代價
炫耀在頭頂?shù)耐豕?br />美麗的背后：潛藏著刺向貪婪的匕首
 
殤，從武漢開始
 
己亥年的冬天：一個輪回的結尾
一份殤，在武漢醞釀
庚子年的春天：一個輪回的開始
一種疫，從武漢擴散
 
華南海鮮市場，一些被屠殺的生靈吶喊
野生動物門店，一些被枉死的生命游蕩
一種不明的肺炎
帶著憤怒的抗爭，開始蔓延
一個，再一個
數(shù)據(jù)增加，速度加快
病毒讓沉睡的人類以措手不及
病毒開始傳染，恐懼開始傳染
九省通衢的武漢
成為疫情的風口浪尖
南來北往，東進西返
回家過年的行囊中
不單單裝有年貨與祝福
還攜有美麗而可怕的病毒
一起在列車上、飛機上、客車上
與你一起走向團聚的門口
攻陷親情的幸福
雄雞的版圖：沒有了無疫情的凈土
祥和與喜慶的春節(jié)：便少了往年的火熱與熙熙攘攘的快樂
過年的方式，拜年的方式
問候的方式，祝福的方式
在這瞬間：天翻地覆
 
鐘南山：向您致敬
 
十七年前，您出發(fā)了
非典，在您的攻克下被控制
給人類筑起一道生命安全的屏障
自此，信任與大愛同行
 
十七年后，您又出發(fā)
新冠病毒，再一次展示您的科學判斷
抗擊疫情，才有了明確的方向
非典，新冠病毒，您用科學的精神樹起斗爭的大旗
 
耄耋之年，您堅毅的眼光中
流下關愛的熱淚
耄耋之年，您堅強的背影里
涌動無私的熱血
 
十七年前，向您致敬
對生命尊重，對科學相信，對人民負責
十七年后，向您致敬
一生忠誠，一生奉獻，一生初心不變
 


 這個冬天白衣勝雪
——為抗擊肺炎疫情而作
 
索南
 
一

看不見一片雪花的冬天
蕭瑟大地飛塵歡謔
貪婪的人們忽視了萬物有靈
在肆意饕餮的盛宴之后
把自己囚禁在節(jié)日的岑寂里
 
偽裝的病毒巧借了空氣和陽光的清影
讓瘟疫蟄伏成黑夜的蝙蝠
柔軟的痛用湯鍋的同等份量
在隱秘的缺口沸騰
 
頭戴冠株的幽靈四散
隱藏著罪惡的殺機
像另一個世界里的尖刃
在如斯寂靜的深夜
插入顫栗的肺葉
 
在九省通衢的盤龍古城
生命還嘗試著將自己推回到從前
但肉體已然輕薄如紙
隨風飄逝
 
二

時間還停滯在團聚的錯愕中
我知道驚慌換不來勝利
醫(yī)院也不是靈魂的棲息地
白色衣袂揚起的身影
更像一份徹悟多年后的傷痛
勾起非典衰頹的往事
 
如何遮蔽這背后的猙獰
在不斷膨脹的呼吸里
我厭惡這不能踏出的門檻
每剝離一吋
須得隔離猝不及防的發(fā)熱和咳嗽
 
凝滯的麥子磨不出純粹的生命
潔白的藥片也難以救贖冬日的顏色
一組帶血的數(shù)字讓人驚恐和哀傷
因為那不僅是一組數(shù)列
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啊
 
我躲在狼藉的宿命里
用淚熬成藥引
不停的救治災難刻骨的人間
天空依然陰霾蔽日
沒有一片雪花點亮我們的眼眸
 
三

口罩只是一把蒼白的手掌
在一呼一吸之間
從無數(shù)個紗網(wǎng)細縫里
給我的目光讓路
讓我看見耄耋老人的深沉
和剪發(fā)姑娘的決然
 
從各地馳援的白衣勇士們
用悲壯的誓言和手印
凝聚起不懼死亡的力量
義無反顧撐開天使的翅膀
阻擋著瘟神血色的目光
 
鏗鏘的誓言是沖鋒的號角
一方水土是堅守的陣地
勇氣從來不是天生的無所畏懼
而是在這個沒有烽煙的戰(zhàn)場
熱血滾燙的赤誠與責任
 
在與病魔殊死的博弈中
勇敢的逆行巍然成一座座豐碑
白衣勝雪的光芒
足以滌蕩死神的毒霾
華夏的日麗風和終將耀眼萬里神州
 
四

等萬物復蘇
摘下口罩
鳥鳴聲會不斷叩問
我們該如何重拾自然家園的敬畏之心
 
在風雪依舊寒冷的高原
腳步安靜的人間
眾山莊嚴的承載著天空
可眾生不堪搭載眾生的平凡
貪婪的洞窟一直沒有填滿
 
我用棲鳥的姿態(tài)
在荒蕪的山野
銜來凝霜的枯藤
在凄涼的大地上顫抖著雙手
焦灼的撫平凄涼的春殤
 
我知道還需要陽光
空氣與河流
需要生靈萬物的自由與尊嚴
我把這一切都鐫刻于白雪之上
卑鄙不是兇殘無恥的通行證
而高尚永遠是慈悲者的紀念堂
 
等到春風浩蕩而來
我將手捧哈達
像迎神佛菩薩一般
迎接人間在這場災難里涌現(xiàn)的所有
勇氣與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