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詩歌精選
2018-08-03 15:51:10 作者:李皓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次
李皓,1970年8月生于大連,現(xiàn)為《海燕》文學(xué)月刊主編。1988年開始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光明日報》《人民文學(xué)》《詩刊》《解放軍文藝》《中國作家》《青年文學(xué)》等數(shù)百家報刊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曾獲第二屆“陳子昂詩歌獎”提名獎、第七屆“冰心散文獎”,著有詩集《擊木而歌》《懷念一種聲音》等。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xué)會理事,遼寧作家協(xié)會理事,大連民族大學(xué)客座教授,一級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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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二胡的乞討者
他以為所有的路人
都有著良好的音樂素養(yǎng)
他在拉著一首《媽媽的吻》
我聽得真切
那些路人卻視而不見
暮色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
路人們在琴聲里作鳥獸散
路人的面孔越來越虛無
乞討者的飯碗越來越模糊
我看得真切
我沒有勇氣去投下一分錢
我也裝作匆忙的樣子
像某個都市里高傲的白領(lǐng)
對于一首老歌
嗤之以鼻
七夕雨
一滴雨就是一個諾言
而一個諾言
則是你的一滴淚
淚有五味,而雨只有一味
唯其寡淡,方顯率真
唯其執(zhí)念,方顯恒久
一滴雨讓天地迅速交合
一滴雨讓兩顆憔悴的心
貼得更緊
我有一萬個諾言
今天我只說出一個
剩下的統(tǒng)統(tǒng)寄存在神明的銀河
你把它看在眼里
我把它舉過頭上三尺
一滴雨與另一滴雨相擁而泣
寒露辭
必須弄清一滴露珠的來龍去脈
才能在汪洋大海抓住一根慈悲的稻草
如果能被露珠里的一道寒光殺死
這個秋天我們將顯得多么幸運
我們必須對生活的波瀾不驚負責(zé)
雁陣多年未見,草叢里什么也沒跌落
用一些干草把自己裹緊吧
讓露珠回到眼淚,讓鋒芒回到眼神
在一片葉子上滾來滾去,在草尖上打轉(zhuǎn)
我們有必要對人淡如菊保持足夠警惕
我們輸光的,絕不僅止甘露寺的鐘聲
這個早上,沒有什么比一滴露水更為歡喜
秋日黃昏的烏云
這飄在天上的石頭
像一個不速之客的抵達
你的來意令人生疑
你顯然不是來補天的
你是來給一條秋天的河流
添堵,或者生亂的
你行將就木的臉色
讓這個垂死掙扎的秋天
有一種腐朽的味道
烏云里的夕陽,多么
像一朵插在牛糞上的鮮花
詭異的笑容里帶著明媚的羞愧
狗尾巴草
你有多卑微,我就有多卑微
你的榮枯,多么像我潦草的前半生
偶爾做過幾件像樣的事情
大多被視為狗尾續(xù)貂
秋天來臨,我開始頭重腳輕
我多么懷念夾著尾巴做人的年代
風(fēng)不來糾纏我,就連陽光
也不跟我針尖對麥芒
眼下可好,我在風(fēng)中拼命搖頭
只為讓自己變得越來越輕
變得可有可無,不再引火燒身
而把脆弱的骨頭老實地埋進青山
致月亮
——寫在2017仲秋之夜
看著你一臉的無辜
我堅硬如鐵的心
登時軟了下來
與人們的一廂情愿相比
你的表情總是不冷不熱
你說
君子和而不同
此時
我只想以小人戚戚之心
度咫尺天涯磅礴之腹
暗流泉涌的夜晚暗香也在浮動
我故作坦蕩的樣子
總是與享樂主義格格不入
而我的質(zhì)疑無可爭議
把玩一對兒漾濞核桃
當(dāng)我的手,撫過蒼山的一道道山脊
我手心里的汗水,就是滔滔濞水
隱于溝壑,隱于朝,隱于市
隱于祖國版圖的一隅,默不作聲
擁有兩枚核桃就夠了
它們一個是仁者,一個是智者
山水相遇,就是恬靜的家園
從此,我與漾濞就有了肌膚之親
哪一枚核桃的紋路,更像智者的大腦
哪一枚就是水做的女子,胸懷善念
而另一枚顯然扎痛了我,吸我骨血
養(yǎng)山中日月,養(yǎng)內(nèi)心的猛虎
或者這一對兒核桃,是兩匹馬
沿著茶馬古道,得得得得
一會兒去了遠方,一會兒衣錦還鄉(xiāng)
核桃越來越黑,泛著幽暗的記憶之光
有時候,有一些看不見的火花
在雪山之巔,在大門緊閉的深宅大院
耕讀傳家,詩書繼世,仁義孝悌
讀不懂的儺戲,我看到核桃神祇的臉
寫在風(fēng)花雪月邊上
寫在風(fēng)的邊上
就是把彝人的長號
架在上關(guān)三月初三的門楣
吹響布谷鳥銜著的春城
寫在花的邊上
就是把白族少女的滿頭銀飾
掛在下關(guān)生離死別的眼簾
生如夏花,愛情蕩漾
寫在雪的邊上
就是把每一個夜晚的燈光
貼在神鷹徘徊的蒼山之巔
忠貞的女子一生只唱一首情歌
寫在月的邊上
就是把洱海輕浮的風(fēng)浪,拽進
漾濞江千嬌百媚的舞蹈
半個核桃,就是一輪秋月
花開花落,風(fēng)月總是無邊
古哀牢國不堪回首,那些讓人
喜極而泣的相逢,是失手的雪
無聲無息,落在一枚相思的核桃上
漾濞蒼山古巖畫
誰在三千年前,給我
留下轉(zhuǎn)世的信箋
哪一只吉祥的羊
曾經(jīng)與我稱兄道弟
哪一個飛天的神女
是我前世的新娘?
我們遮蔽著隱秘的部分
我們袒露著與生俱來的靈慧
我們在每一條經(jīng)過的路上
留下石頭,留下地址
請允許我用一幅畫
來敲你的門
那些刻骨銘心的事物
是否還留在今生今世
先人啊
是否你們也如我
有著怎么也愛不夠的人間
并留下太多對人心的詰問
人類的童年多么干凈
它們開始以線條為美
用文字為生命樹碑立傳
那無法說出的,索性海枯石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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