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萬鋼:采摘(組詩)
2017-12-10 22:28:02 作者:鐵萬鋼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次
鐵萬鋼:生于1968年8月,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任《青藏鐵道報》編輯。詩歌作品散見于《中國鐵路文藝》《星星》《中國詩歌》《青海湖》《青年文學家》《散文詩》《陽光》《雪蓮》《映山紅》《鹿鳴》《鐵軍》《幸?!返入s志。
采摘(組詩)
聽一位先天性盲少年的鋼琴獨奏
你不識色彩的眼睛
隔離了無限的光明
貝多芬先生的耳朵
和你封閉的眼睛之間
不會有陽光的阻隔
一束光通過《命運》
折射在你的眼底
暗訪了整片的黑暗
請你告訴我陽光的顏色
告訴我陽光的顏色
是不是群鳥歌唱的顏色
面對世界,你是不是
始終打開著春的聽覺?
在你真真切切地覺察到
人們在向你微笑的時候
請你告訴我陽光的顏色
是不是人們微笑的顏色?
透過你稚嫩而堅定的臉
透過生命中乳汁的香味
我看見一個艷麗的乳房
正從朝露的閃爍中
升起,陽光的色調(diào)
是不是乳汁的色調(diào)?
請你在彈奏中告訴我
告訴我陽光的顏色
是不是黑白琴鍵上
歡快地舞蹈著的
數(shù)根手指的顏色?
你是不是正在用手指
涂染著心底的暗淡?
請你告訴我陽光的顏色
請你用雙手的語言
對我作最透徹的描述
很近,很近
佘山教堂的頂端離上帝很近
佘山天文臺離星空很近
一首詩歌的臺階離靈魂很近
一束玫瑰的芬芳離月光很近
佘山塔,離遷徙的天鵝很近
佘山竹林,離神仙的足跡很近
佘山的秋色離一片朝霞很近
松江的晚霞,離金色的夢很近
高爾夫球洞,離一顆流星
劃弧線的感嘆很近,佘山夕陽
離月湖的紅色玻璃酒杯很近
再次回到佘山教堂,一片祥云
離祈禱者的額頭很近
松江中,佘山的倒影
離修道者低處的重心很近
日落古城墻
織巢鳥銜著時光,飛向遠方
黃昏時分的一馬平川
正好留出明日升騰的空間
打開霞錦,一柄金戈亮相
上面的圓孔,與落日重疊
高開低走,一如寇者的頭顱
天空,是遙遠的古戰(zhàn)場
泛著紅,偏青紫
仿佛像一塊尚未冷卻的鐵
時間鉚住古城墻的豁口,那里
又能看見一把橫空的玉戈
它是透明的,有著鏡子的屬性
它照見了一個王朝的興衰
視野外,依稀有十面埋伏
夢的絳紅里,依然有荊棘四起
輕叩詩之門
聆聽禪,最好靠近禪
走進倉央嘉措
最好輕叩一顆虛俺的佛心
輕叩詩之門。秋日高照時
正午的一道影子
已靠近寺院的兩扇門
如果此時推開門
兩個近乎于重疊的門環(huán)
會重新在斜陽下
變成遙相呼應的影子
就像湖水和藍天
就像廣惠寺和阿拉善
有時候,無需推開門
見與不見,他就站在那里
她就站在他面前
站在佛門的縫隙中間
那一刻,時間忽然止步
夜風聆聽夜風的呼吸
門,是透明的一面月光
云朵在云朵懷里的時候
不要忽略掉叩門的環(huán)節(jié)
當指背輕敲一扇門之后
當倉央嘉措遇見納蘭容若
盛開的花兒簇擁在門口
詩句里閃爍著的
是菊香,是金色佛光
草原禿鷲
把斑馬的尸體掏空
留下肋骨
留下死亡的條形碼
在翅展超過斑馬的領地
一連串飽嗝
散發(fā)出濃烈的血腥味
此刻
它們無法輕松飛起來
無法到空中俯瞰
不見斑馬飛奔的草原
它們努力跳躍
原地消化
落日等侯著它們
回歸到天邊的暗紅中
云計算
一場雨劃出密集的等號
等號可以編織晶瑩的地毯
可以讓夢想飛檐走壁
天空等于廣場
廣場加天空等于心境
烏云的質(zhì)地等于泥濘
閃電的分布等于河流
雷的腳步等于河床的石頭
風的方向等于水面的目光
風云乘雷電等于時光流泄
青草等于春雨的心潮
霞光等于少女的臉頰
春除草除霞光等于地老天荒
翅膀等于手臂
喙等于鐮,手臂加鐮
等于一個信仰的圖騰
群飛等于秋思
羽毛等于葉語,群飛減羽毛
等于嚴冬的一棵樹
沙塵暴等于悲憤交加
太陽雨等于喜極而泣
陽光除于塵
等于一顆玻璃心的澄靜
天窗
位于你我頭頂上方
所謂的天窗
沒有一扇是天上打開的
在一幢高樓里
天窗只是高于一間書屋
高于頂樓的敲門聲
但不會高于一片云霞
也不會高于夢的出口
不用讓風在云里找尋
只需走進一幢樓
用足音閱讀攀登這個詞
即可抵近一個天窗
并在天窗下得到一束光
但那不是繩索
不會將你拉拽上去
超越高處的蔚藍
當我無視一束光的時候
我也無意與天窗對視
我和天窗之間
沒有更多的引力
只有一些翻滾的塵埃
想要卷走我的清凈
霞光、歸鳥、晚風
從天窗上面掠過之后
圓月已成為另一個天窗
我更愿意和夜空對視
愿意把胸前一扇明窗
視為心的神龕
采摘,難忘的經(jīng)歷
有愛就有恨,有燦霞就有黑夜
孕育的代價是疼痛
除了黃葉飄零
還有太多的痛,覆蓋著月色
我孕育的不只是一塊結石
還有一些空間,正在被時間擠壓
穿過骨關節(jié)的罅隙,風攜帶霜
以及月光里的銀針,進入體內(nèi)
春天有太多欲望和病癥的種子
交給彎月吧,那是一把手術刀
既然在手術臺上過夜
就讓我選擇有鳥鳴聲的早晨
醒來后,正好趕上日出
大夫拿給我看的一枚膽結石
讓我想起了一枚紅櫻桃
姐姐說,葡萄一般大
原來如此,無需微笑和傷感
手術臺上,我不過是被采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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