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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飛:“思”與“情”的詩化書寫

——李犁的詩歌創(chuàng)作及詩歌評論

2019-06-12 12:36:25 作者:林雪飛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林雪飛,文學博士,復旦大學中文系博士后出站,曾以訪問學者身份赴美國伊利諾大學芝加哥分校、香港中文大學研修,現(xiàn)任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影視文學等方向的教學與研究工作。已有三十余篇論文公開發(fā)表,出版專著一部,參編多部專業(yè)書籍,承擔多項國家、省級科研課題,曾獲得第三屆“遼寧文學評論獎”等多項獎勵。

摘 要:李犁是一位詩人,也是一位詩評家,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歌評論共同詮釋出一個有境界的詩人形象。他對生命有著廣闊而深邃的思考,并努力將之詩化為思想,這構成了其詩歌最堅實的質。他的詩歌也充滿了真摯而深沉的情感,常蘊含在自然物象描寫和敘事的結構之中,“故鄉(xiāng)”則是他心中揮之不去的核心意象,反映出詩人一種兩難的精神悖論,這形成了其詩歌總體上的憂郁色調(diào)。他傾心于營造詩歌的古典氛圍,又看重并嘗試著語言陌生化的現(xiàn)代主義技藝,使其詩歌成為了一種藝術的融容之作。
  
  “治大詩若烹小鮮”,一本別致的《烹詩》似一場當代詩評的盛宴,道出了“大廚”李犁對中國詩歌真誠而獨到的見解,給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覺。這洋洋三十萬文字,既不是學院派的理論闡述,也非大眾化的直覺感受,而是一篇篇情理兼?zhèn)洹€性十足的詩化散文,本質上是詩的。因為,李犁不僅是一位詩歌評論家,還是一位真正的詩人。
  李犁20世紀八十年代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以《黑罌粟》《永遠的羊》《一座村莊的二十四首歌》等作品為人所知。九十年代初期之后,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數(shù)量相對減少,但“對詩歌的尊重和熱愛一點沒有減弱”,他始終“保持著與詩人的密切關系”,堅持閱讀“公開和民間的詩歌刊物”,以寫詩歌評論的方式“繼續(xù)活在詩歌現(xiàn)場”[1]。近十年多來,借助于博客等現(xiàn)代網(wǎng)絡媒介,李犁的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歌評論都更加活躍起來,也成就了其詩集《大風》和詩評集《烹詩》的先后出版,引起了人們對這一詩人兼詩評家的熱切關注。
  其實,無論是詩歌創(chuàng)作,還是詩歌評論,都體現(xiàn)著李犁對詩歌的熱愛和理解,都是李犁的“詩”的一部分。
 
生命:廣闊深邃的詩思

  “所有的文字最終都應表達思想,詩人的天職就是洞見思想和真理”[2]。李犁非常重視“詩”與“思”的關系,他從海德格爾關于“詩于思之作用”的著名論斷出發(fā)反向思考,強調(diào)“只有思才能讓詩有心有靈魂”,特別是對“人生和生命深刻的積極的思”[3]。而且他說“真正的詩歌”也不能僅停留在思考的層面,更應“伴隨著思考并最終走向思想”。“詩歌是詩人對世界的態(tài)度和看法,好的詩歌必須從真實中摳出真理,把存在引入到哲學的高度”[4]。李犁評詩推崇有“思”之詩,做詩也堅持書寫自己的“思”,因此作品總是蘊含著豐富的詩思。
  《碎詩》正如其題名,是詩人在日常生活中隨感隨想的結晶,道出了許多深刻的人生哲理。“內(nèi)心的月亮要皎潔/須剔去上面的稻草、胡須/還有憤怒和仇恨”(《碎詩·53》),生活是瑣碎的,常常會使人心蒙塵,煩亂、蕪雜、憤怒、仇恨等等,只有時常清理,才能保持心靈的清新明凈;“葉落與風無關/是自己站不住了”(《碎詩·63》),人生的境遇確實不由外界外物決定,關鍵還在于自己的“心”和“行”;“想說的話找不到耳朵/想傾聽的耳朵又找不到聲音”(《碎詩·6》),這就是生命孤獨的秘密。這些詩句樸實簡潔,又帶著一點了然與超脫,似不經(jīng)意間就引起了讀者一串串思想的漣漪。
  哲理詩固然是“思詩”的最典型形態(tài),但也是“詩思”最直接簡單的表達形式。李犁的詩思更指“詩歌后面的含義,一種揭示了普遍的規(guī)律的生命之道,而且不同的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會得出不同的意義。”[3]因此,李犁的詩歌常是一種“內(nèi)涵”之作,以優(yōu)美的詩形表達對生命意蘊的獨特發(fā)現(xiàn),用詩性蘊藏智性,思想在詩中更在詩外。
  《遠方》是一曲別致的人生與理想之辨,雖沒有我們熟悉的激越昂揚之調(diào),卻更顯凝重深邃。“靠激情能夠支撐多久 遠方太遠了/我們的眺望一次次半途而廢”,詩歌開篇就展露了追求理想?yún)s屢遭失敗的傷感與質疑,頗能引起人們“理想到底有多遠?”的共鳴。然而筆鋒一轉,未徹底熄滅的理想的火苗又迅即從心底醒來:

  撲倒路旁的馬匹 芳草萋萋的白骨 泥土下長出根須的黃金
  遠方 復仇的劍在不動聲色傾聽

  飄零的宿愿 一閃即逝的夢際
  遠方 我們內(nèi)心永遠不安的涌動

  永遠地關閉 時時地開啟 遠方
  使我們沉默 流淚 甚至瘋狂

  一道閃電透徹了我們的靈魂 那里
  永不了然的黑暗便是遠方的影子

  而遠方是我們心靈的投影
  我們世世代代也消化不掉的結石
      
  詩人超越了個體,從人類的角度闡發(fā)理想的力量。盡管如此,但詩人一開始的疑問并沒有消失,而是進一步深化了,詩人再次問到:“而人的一生能走多遠/走多遠才能返回自身”,這已構成了更高一層意義上對人生價值的終極追問。

  遠方在我們的頭上 喚醒肉體里長眠的部分
  我們一貧如洗 可精神在泛濫

  遠方在把我們引向哲學
  讓我們忘記物質 抵達信仰
     
  詩人把理想上升到了精神和信仰的高度,并又一次問到:“是什么敲打我們的身體/又是什么從我們的身體剝離而去”,并借此將思緒從遼遠的哲學之境拉回來,還原給生活,并升華為詩。這實際上構成了三個連續(xù)的“設問”結構,從現(xiàn)實而哲學,再從哲學而詩學,逐漸展開了不同思想層面的深入思考。然而,在哲學和詩引領之下,不斷向著理想方向追尋的現(xiàn)實結局卻依然慘烈,當“我們云一般的年華遇風而散 夢一樣飄緲”的時候,詩人更加沉痛地認識到:“遠方不過逗我們玩玩 我們/卻付出了一生的真情 最后癱倒在起跑線上”。這也許就是人生的常態(tài)——終其一生,理想依然是遠方。詩人的疑問最終似乎也沒有得到解答,詩歌雖然收束了,詩思卻仍在延續(xù)。整首詩一波三折,寫出的并不是一個確定的哲理,而是一個深邃的“思”的過程,而“思的過程就是一種在,就是詩,就是一種完成”,更具有引領人類思考,實現(xiàn)詩歌“哲學的解謎功能”[5]的作用。
  《永遠的羊》則是一首人類的精神史詩,也表達出詩人深刻的生命觀和歷史觀。詩歌以四季為序,以羊為主體,展開了時代與生存的詩化思考:夏是一個青春的時代,充滿了“鮮花”、“綠蔭”和“朝陽”,這時的羊也是“激情”、“貞潔”、“純情”和“空靈”的,然而“美麗總是易于破碎,亦如瓷和人格”,“青春啊,從盛開到隕落/只是一夜之間”,這既是對現(xiàn)實人生的領悟,也是對歷史規(guī)律的總結,充滿了哲理性;秋是一個荒蕪的時代,這時的羊被迫著“離開同類和人群,而進山的路太歧”,“那些狼們正虎視眈眈,預備/以你抵抗饑餓”,羊雖流著淚,卻毅然以“永不回頭的姿勢”、“堅強的神情”,“走進秋的邊緣”,詩人從中發(fā)現(xiàn)了真正的美,開始為美寫詩,“憂郁”、“幸福而又哀傷”;冬則是一個最貧瘠的時代,這時的羊已“瘦弱如一縷涼風”,“用忍耐抵抗寒冷和饑餓”,“依舊在低頭覓食”,詩人把這稱之為“高貴”,也由此“而又充滿幻想”;終于春來了,這時的羊“溫柔而孤獨”,“經(jīng)歷了太多的激情/呈現(xiàn)平靜而堅強的姿勢/一種敬畏的美”,詩人終于提煉出了“靈魂”——那就是人民:

  人民在蒔弄衣食
  他們面對冬天決不手軟
  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影子
  散布在山坡上,如一塊塊
  巖石,靈魂冷漠而剛健

  這就是我熱愛的父兄
  永遠謙虛,永不自卑
  我不能不感動。風
  把淚水吹成巖石,就像我的人民
  外表冷漠,內(nèi)心永遠熱忱
  他們以怎樣的耐性忍耐饑餓和寒冷
  又以最大的節(jié)制對待歡樂。……
     
  詩歌中的“羊”是人類精神的總體象征,詩人通過對“羊”生存史的反思,揭示出了人類堅毅的生存哲學,也從人類精神和歷史總體審視的高度,確認了人民作為歷史創(chuàng)造者的偉大地位。這樣的“思”已超越了有限的個體生命,與無限的人類歷史結合起來,思考最終成為了思想。
  李犁的詩思是廣闊而深邃的,從現(xiàn)實到歷史,從個體到人民,從哲理到觀念,從思考到思想,始終以生命為核心,構成了其詩歌最堅實的質。
 
憂郁:真摯深沉的詩情

   “詩與思就像血肉與筋骨,它們雖然一體,但最先悅你眼球的是美色,并非里面的思想。所以詩歌抒情在先,拯救在后,或者根本看不見拯救,看見的只是一個多情憂悒的才子,還有望著天空自吟自唱的歌者。”[8]其實,李犁正是這樣一位充滿激情的詩人,他的詩歌中也總是蓄滿了真摯的詩情。
  “情感是詩歌的胚胎”[6],詩人“都是情感的高危品”,面對現(xiàn)實中的事與物、生活中的情與景,“只要一點火星,就會讓他們心靈的大火熊熊燃燒”[7],而詩歌中的“每一行每一個字都是或喜或憂或憤怒或同情驅使下的自動生成”[8],因此李犁說,“抒情是詩歌的靈魂”[9]。而李犁詩歌的靈魂正像那暴風雨中的海燕,異常深沉動人,具有震撼心靈的力量。
  《北方》可以說是李犁寫得最深情的一首抒情詩,展現(xiàn)出詩人對故鄉(xiāng)深厚的愛。“我愛這遼闊的北方”,詩歌開篇直接點題,然后移步換景,在“開闊而又寂靜”的村莊中、在“低微貧寒,卻廣闊無邊”的青紗帳里、在“外表冷漠沉靜/內(nèi)心卻永遠熱忱”的鄉(xiāng)親們中間、在早已孤獨長眠的母親的墳塋上、在“像一張疲憊的犁”一樣沉默勞作的父親身邊、在這片土地上存在的一切事物上面,逐一傾訴著自己內(nèi)心不斷的深情。他時而引吭高歌,時而低聲細訴;時而明朗歡快,時而沉痛憂傷……因為,“詩人的詩歌就是愛帶來的幸福與痛苦、陽光與泥濘,有時候光芒萬丈,有時候又陰云密布”[10]。
  “故鄉(xiāng)”是李犁心中揮之不去的一個記憶,也是他詩歌情感表達的一個核心意象。他曾把鄉(xiāng)村看作貧窮、落后和愚昧的代名詞,而拼命地逃離。然而成功逃逸之后,詩人卻又陷入了另一片迷茫和困頓。于是經(jīng)歷了精神黑暗期的放任與放棄,詩人帶著懺悔重新發(fā)現(xiàn)了鄉(xiāng)村,也似乎找到了失落已久的精神家園。李犁的詩歌一次次回望故鄉(xiāng),將古老的鄉(xiāng)土作為生命的源泉,將質樸的鄉(xiāng)人當作民族的根基,將凝重的鄉(xiāng)村視為精神流浪的歸宿,他一方面由衷地贊美那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形態(tài)、堅強忍耐的精神品格、質樸溫厚的傳統(tǒng)文化,另一方面也再次重遇了鄉(xiāng)村沉重凝滯的現(xiàn)實,更深沉地感受到傳統(tǒng)文化在新時代不斷遭遇的尷尬的危機。李犁在《黑罌粟》中寫到: 
  
  我不想再流浪了
  剪斷所有的翅膀
  安靜地等待某個人憶起

  可這是世界為什么抽搐起來
  你翻開花朵
  一股血腥味刺向心臟
  折磨得你的歲月痛不安生

  這是李犁思想深處的一種精神悖論,使他對故鄉(xiāng)的抒情也無法純粹,贊美與憂思并存,歌頌與疑慮同在,抒情的色調(diào)頗為而復雜。但李犁并不回避矛盾,也沒有故作瀟灑,而是始終真誠地把糾結的情緒坦陳在詩歌之中,把兩難的精神悖論清晰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
 
  其實我也是個割脈者
  迷惘在天空廣闊的背景下
  頹廢的手就是干枯的花朵
  進與退 生與死
  都緣于血的快慢 心的冷暖
    ——《割脈》
  也正因為如此,李犁詩歌的總體基調(diào)總是憂郁的,帶著淡淡的感傷,又透著點點希望:

  這小小的美 淚光的美 絕塵的美啊
  我所見的只是茫然的一瞬 然后
  便是全部的黑暗

  ……

  其實曇花沒有死
  像美人正在睡眠
  那永遠的光芒烙在我的靈魂里
  使盲人的眼里閃著淚光
    ——《曇花》

  事實上,李犁詩歌的抒情與思想一樣,也多是含蓄的,他很少直接地情感抒寫,而總是將深情寄托在自然物象的描寫上。“風”、“花”、“雪”、“鐮”、“竹”、“菊”、“蘋”、“葦”、“蕎”、“籬”等,都直接取自自然,是李犁詩歌最常見的抒情客體。詩人給這些自然物象賦予了個性化的“思”與“情”,將它們變成自己詩歌的獨特意象,再以這些意象為中心進行“情”與“思”的鋪陳。他的《竹》和《致劉禹錫兼寫竹子》都以中國古典文化常見的意象“竹”為核心,不僅寫竹平靜、挺拔、飄逸、清瘦、堅韌的形象,更向它獻上了“歌”、“畫”、“淚”、“酒”、“頭顱”、甚至“生命”,盡情禮贊它剛毅、鋒利、高貴、端莊、真實、自由、進取等風骨和品格。“竹啊竹 我為什么站不成你的姿勢/拎著空洞的胃 我的腰肢永遠沒有你美麗/明月當空 今夜我將無語”(《竹》)。“無語”已是情感極致的一種狀態(tài),詩歌的“無語”更顯情深,這代表了李犁詩歌普遍的抒情形式,將深情寄托在典型的意象和有限的詩句之中,真誠而真摯。
  而在詩歌的抒情結構上,李犁也打破了一般抒情的表現(xiàn)模式,不以情緒為線索,而常用敘事的線索,將抒情寓于敘事,讓行為烘托出情感的濃度。“汽車駛進一望無際的青紗帳/ /我要走下車/……/ /而在我的眼中/……/ /我禁不住大喊一聲/……/ /我同行的女友嚇了一跳/把她的拳頭擂在我的肋骨上”,這是詩歌《北方》的第一章,記述“我”驅車抵達家鄉(xiāng)后的一系列行動,畫面感極強,敘事的結構也十分明確,巧妙地交待出了詩人的身份和抒情的背景,使其抒情更加自然真實,“女友”反應的插入不僅生動有趣,更是其抒情強度的佐證。而接下來的九章,詩人也清晰地記敘了自己一路走過田野、走過母親的墳塋、走在村莊、走進家門、再出門尋父、與鄉(xiāng)親歡聚、直到再次離開的全過程,完成了一次回鄉(xiāng)事件的完整記述,而抒情則是觸景生情,寄托在一個個具體的敘事情境之中?!堵犚皇淄旮枨穭t是一首懷舊的短詩,抒寫對逝去的童年時光的深深惋惜與留戀之情。詩歌的題目就帶有很強的記敘感,書寫也就是簡單的敘事:自己在即將入睡時,突然聽到了一首童年的歌曲,歌曲一閃即逝,而我卻立刻清醒,展開了童年的回憶,懷舊的深情全部融化在故鄉(xiāng)美好的舊景之中,真實、自然、清新,頗能撥動讀者內(nèi)心的情感之弦?!队肋h的羊》更像一首敘事詩,真實地記載了“羊”的四季經(jīng)歷,并從其行為姿態(tài)的描寫中發(fā)出對人類精神的禮贊,有感而發(fā),情絲悠長,抒情毫不空洞。
  李犁的詩情是真摯而深沉的,愛與痛、懷舊與懺悔、感傷與希望、意象與敘事,共同奏出了自然的憂郁旋律,是其詩歌最具感染力的元素。
 
古典與現(xiàn)代:融容的詩藝

  詩歌是思,詩歌是情,詩歌也是“技藝”,“借技藝來彰顯詩人的情感和意蘊”,高超的技藝也可以“讓人對詩歌和人心智的廣袤和深遠而震撼”[11],這是李犁詩評對詩歌技術的肯定。他把技術稱為“生產(chǎn)力”,認為它具有推動詩歌“向更高更新邁進”的作用。他說:“古往今來,詩人們的體驗、情緒和感受,本質沒有改變,但是詩歌的方法和表達方式都發(fā)生了變化,詩歌比其他體裁的文學樣式更經(jīng)常地帶給我們興奮和驚喜,這就是詩歌在前進中對自身技術方法的不斷探索和挖掘使然”[12]。所以,李犁創(chuàng)作詩歌也特別注意詩歌技術的錘煉,在古典與現(xiàn)代兩個方向上同時開掘,并努力融合,這使他的詩歌顯示出一種融容的藝術特征。
  李犁的詩歌從總體上說,具有一種濃郁的古典主義的風格,意象清新自然,意境古樸寧靜,語言舒緩典雅,即使思接千載、情深似海,也都化作娓娓的傾訴,一唱三嘆,從容悠然?!陡杏X的十行·驚夢》表現(xiàn)的是詩人面對現(xiàn)代與傳統(tǒng)的一種精神悖論和兩難選擇,但卻沒有現(xiàn)代思辨的激切犀利,而營造出一種朦朧溫厚的詩歌境界:

  一場雪崩之后
  滿街流淌的該是破碎的歌聲

  不會再有人記起我
  正如不會有人忘記你
  遠遠地望那南山上
  一童子 從竹笛里灑出
  滿樹梨花 疏落肩頭
  非雪非夢 又騎鶴而去

  而我卻迷失在畫里
  忘記了來路

  這里,“南山”、“童子”、“竹笛”、“梨花”、“鶴”、“雪”、“歌聲”、“夢”、“畫”等一系列意象,都帶有濃厚的古典氣息,給我們描繪出了一幅田園牧歌的夢境圖畫,整首詩似一幅水墨山水畫,讓人仿佛回到了煙波縹緲的古典時代,朦朧又憂傷,帶著清冷的迷茫,詩歌的意境與主題和情感配合得極好。

  有霧的早晨
  那難以忘記的皎潔
  總讓人把月光想成你的形象
  而你睡在墻上 那么安詳溫柔
  像一只離群的鳥 那么
  孤獨地在我的目光里痙攣
     ——《鐮》

  月光清涼地開放 你的笑
  正一點點接近天堂 在
  一片淡雅的歌唱中 我感到
  一陣陰柔之美 菊啊
     ——《菊》
  
  這樣的例子俯拾即是,古典是李犁詩歌的基調(diào),詩歌技藝生發(fā)的基礎。
  李犁喜歡古典的詩歌氛圍,但并不沉溺于古典的技法,而努力使用現(xiàn)代的語言和描寫方式。李犁說:“好的詩歌技藝者是語言的摔跤手”,應該“敢于對詩歌的語言侵略和創(chuàng)新,把詩歌的語言從固有的習慣上掰下來,強制性地把一些不相干的事物‘擰巴’到一起,再重新捏制打磨,生成一套令人驚奇的新的語言組合”[13],這就是語言的陌生化。而從這種意義上來說,李犁就是一個好的詩歌技藝者,他評詩能敏銳地更感覺到現(xiàn)代語言的魅力,創(chuàng)作詩歌也自覺地追求詩歌語言的陌生化效果,常使用奇特的觀念聯(lián)絡、意象的跳躍組接、形象的抽象化等方式,“讓語言閃爍出清新奇異煥然一新的光芒,從而讓詩歌充滿活力并生機勃勃”[13],這使他的詩歌帶有了某種現(xiàn)代主義的色彩。只不過,這種現(xiàn)代主義更多地體現(xiàn)在語言的風格效果,并在古典主義的整體氛圍下實現(xiàn),與西方現(xiàn)代主義的典型表現(xiàn)方式相比,還是相當有限的,也顯得比較有節(jié)制,大概只能算作“溫和的現(xiàn)代主義”[14]。
  
  在想你的日子
  我總是夢見花香
  和水中飄落的蕭聲
  流星漸漸消失在夢邊
  露出灰燼中玫瑰
  閃爍著不朽的光芒
    ——《告別》

  這是一段夢境的描寫,同樣表達了詩人對“故鄉(xiāng)”的矛盾情思,但夢境中出現(xiàn)的通常是形象或事件,水中浮沉的也應該是具體的物體,詩人把“夢”與“花香”(氣味)、“水”與“蕭聲”(聲音)組合在一起;詩人還讓“夢”有了“邊”界,將感覺轉化成空間概念,使“流星”抽離出具體,而具有了哲學的象征意義,這都給人以新鮮的感覺,也豐富了詩歌的意蘊。

  多少年了,我就想象能有一柄劍
  兀立在山風中 空曠的火
  使四周永遠空寂
  獨自在雪野上行走
  遠方一聲滴血的尖叫
  讓我感到劍鋒的深邃和絕對
  通向遠方的路啊 永不回頭
     ——《絕》

  這節(jié)詩中,詩人用奇特的觀念聯(lián)絡創(chuàng)造出了“兀立的山風”、“空曠的火”、“滴血的尖叫”等不為人們所熟悉的意象,突顯自己對現(xiàn)實的現(xiàn)代性感受。而這些意象之間似乎也缺少直接的連貫性,它們就這樣生硬地密集排列在一起,加快了詩歌的節(jié)奏,對應并烘托著詩人“永不回頭”的決絕態(tài)度,使詩歌更強烈更深邃,具有了更強的感染力。
  
  你在遠方燃燒
  我感到愛情在閃爍 仿佛
  暗夜中一段最亮的樂聲 透過窗欞
  在我的心頭迸濺火花 蘋
  
  你優(yōu)雅地走在天上
  青春欲滴的汁水 讓
  我仰望且干渴
  幸福的路啊該有多么艱難 蘋
     ——《蘋》
 
  這是《蘋》一詩的頭兩節(jié),描寫詩人站在蘋果樹下仰望樹上已經(jīng)成熟的蘋果時的感受。本來蘋果掛在枝頭,詩人卻把它形容成“遠方燃燒”和“天上優(yōu)雅地走”;本來蘋果果實那紅彤彤的飽滿的樣子是形象鮮明的,但詩人卻偏用“愛情在閃爍”、“暗夜中的一段最亮的樂聲”、“透過窗欞的火花”來置換,這顯然是詩人地有意為之,刻意將形象做了抽象化的處理,使主體與客體虛化,使描寫詩化,從而造成一種“間離”的效果,為進一步的哲學思考奠基,最終拋出“幸福的路啊該有多艱難”這樣一個出離性的哲學判斷,突出了詩歌別具一格的深邃意旨。
  李犁把古典的意境和現(xiàn)代的語言表現(xiàn)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為其詩歌的思想和抒情服務,確實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既是民族的,也是個性的,成為了當代詩壇一道亮麗而獨特的藝術風景。
  詩思、詩情、詩藝,既是李犁詩歌評論最核心的標準,也是李犁詩歌創(chuàng)作最重要的內(nèi)涵,更是我們讀懂李犁“詩”的有效方式。李犁是一位全面的有境界的詩人,也是一個眼光獨特的高超的詩評家。他說:“詩歌永遠在路上,永遠是后來趕上者的藝術”[15],他的詩歌和詩評也真的都在繼續(xù)和前進,其未來的樣子更值得我們期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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