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棟超:《90后 你們有你們的春雷炸響》
——二評中詩網(wǎng)90后詩歌大展參賽作品
2018-01-03 08:55:26 作者:郭棟超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次
郭棟超,1962年出生于中原大地一個普通的鄉(xiāng)村?,F(xiàn)為國家公務(wù)員,研究生學(xué)歷,河南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中國作家》《人民文學(xué)》《海燕》《中國詩人》《詩選刊》《奔流》《莽原》《星星》等文學(xué)期刊,著有詩集《少年帶著雷聲遠行》《三原》《歲月 沉重后走遠》等。
天暗下來了,雪剛剛飄起,慢慢地,會有一片潔凈。
夜暗、雪飛、燈明,最適宜追憶……
五、六十年代,有詩人,但那是那個時代的詩人。眾多的農(nóng)民詩人,雖也是一道風(fēng)景,但已雨打風(fēng)吹去,更多的人不是詩人,但他們用破單衣、紅薯面撐起了自己,還有那個時代的詩意。你看,那破浪的航母、昂揚的火箭是他們的詩線,那青綠的麥田、金黃的果園是他們的詩象,那遍地的樓宇、美麗的廣場是他們的詩篇。唉,那是一代放棄自我、苦難著幸福著工作的人。
想起我的同代人,一把濁淚凝冰。孩子,你別為我抹去,抹去了濁淚,就沒有想念,也沒有了回味……
跨過七、八十年代。90后的詩者,少了五十年代詩者的盲從感、負罪感,六十年代詩者的饑餓感(知識存量的不足)、糾結(jié)感(生存、事業(yè)、使命的糾結(jié)),他們是一群知識儲備豐厚、各種思潮兼蓄,而又獨立特行的群體。
“自右向左,仔細辨認:/華麗的阿拉伯文體篆刻著古蘭經(jīng)/最樸素的句子。大殿內(nèi)時髦的/電子鐘表空走,像看守的老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個人,面對無形的真主/禱告。當(dāng)教導(dǎo)的某一部分被理解/為最高原則,是施舍成就了清真寺的/輝煌結(jié)構(gòu),點燃一支芭蘭香熏染/虔誠的氣氛,他,或他們,大腹便便/為了短暫的懺悔,也有可能是一心/報答發(fā)跡的好運,忍受著繁瑣的儀式。” ,馬小貴并無拍案而起,也不時刻保持憤怒,也沒有隨時準(zhǔn)備沖鋒陷陣的沖動,他的詩中,暗含的使命是理智的,是終極的,甚或是宗教式的,有歸宿感。
“在大地皸裂的地方相遇/這花開花落時刻/我都要望望遠方時至春分/鳥有鳥的幸福/花有花的幸福/我們心懷春天/當(dāng)雪花落滿草原/這無異于我的身體里布滿花瓣/在這三月的金色塵埃里/舒展命的厚度/愛人遠行/不知疲倦地打開天空/唯有春天在高處流淌” ,郭良忠的詩,質(zhì)地是純棉的,略經(jīng)漂洗,便搖曳出了清凈與透明,這與生命體驗有關(guān)。
我小的時候,為讀村上人的一本書,需用一籃草來換,延續(xù)至中老年的詩中,就有了揮之不去的愛,更多的還有痛。而物質(zhì)的豐厚、文化的多元,使90后詩者顯得比五、六十年代的詩者要沉靜、智慧,多了真誠與脫俗,深邃中不失清澈,呈現(xiàn)著自我的原欲、夢幻、潛意識、第六感。
詩是要音韻美的。我五歲接觸的第一首歌,是《大刀向鬼子頭上砍去》,內(nèi)容壯美,激勵了一個烽火的時代;到二十來歲,尚不知上世紀有徐志摩、戴望舒、李金發(fā)、汪靜之、柴可夫斯基、貝多芬、巴赫、舒伯特……不知。
2018年維也納新年音樂會指揮家金棒一指,魔幻著蒼茫,激情澎湃,在追星中長大的90后,即使偏僻的小城鎮(zhèn),潛移默化,旋律已在詩中。“風(fēng)暴后,一片花朵搖曳/閃電落入池中,旋轉(zhuǎn)乾坤/奪目的黑夜,抵不過眸光/將似水的時光引入沙漠的甘苦中/俯首,在靜止的地方/望不到岸邊垂柳在風(fēng)中的方向/離去,有些模糊、抽象/睜開眼,清涼處流水潺潺/億萬年的孤獨,此時已不再存在” ,馬文秀在《憂郁,順流而下》中舒緩地訴說,流動著夢幻般的縹緲和遼闊,也突顯了痛徹心扉的愛。
詩人臧棣曾說:“語調(diào)是詩歌的底盤”,這就如傾倒積水,遲緩、急促兼而有之,才能讓圣潔的情感通暢地、光明地、親切地、濕潤地流入閱者的心田。你聽:“在紅色的湖邊/你用整整一夜磨一個詞/碎石飛濺/像此前的生活一樣,骯臟”“你抬起手,指著發(fā)光的第一片葉子/數(shù)著冬天和春天,哦,還有夏和秋。” (祁十木《凌晨,燈下讀馬驊》),“所有的鳥都死在同一天/如果死亡意味著結(jié)束/那么秋天的風(fēng)會繞過陌生的故鄉(xiāng)/飛鳥會射中脫下尖刺的太陽”“我長開嘴巴向著陰郁的天空伸長了脖子/關(guān)于欲望的索求和對于純潔的渴望/都帶著麥子的重量,麥子的重量是一個錯誤/不待傾訴,如注的雨水就毫不講理的漫過鼻梁”, (馬青虹《秋天的鳥》《信仰需要化妝品來修補詩》),如圣歌般慰藉著讀者的心田,也讓我們看到了他們詩中情感的飛升、黯淡與燦爛、墜落與綻放。
詩語是景語、情語,也要思辨之語。景、情之語在中國詩歌長河中如“大江東流去”,不是溪流,而是奔涌的江河??梢哉f,古代詩人們翻耕過的詩歌田地,幾近絕犁,無果可挖,但不容置疑,古人的詩,景、情俱佳,而思辨色彩不濃。外國詩人的詩,我接觸的直接表達的居多,透明著他們的天地,暴曬著他們的內(nèi)心,即使如艾略特的詩,特別是《荒原》,雖然晦澀難懂,但仍透亮了他對時事的思考,而這些思考又自覺或不自覺地予以晾曬。
“在這里我一無所有,在別處也是/徒手來去的路如此輕松/我愛玫瑰但它刺我,愛時間而它不辭而別/誰曾用詩歌代表所有人/借語言申訴,卻無法代表自己”,在玉珍的《最后的我——給赫塔·米勒》中,你看到她撬動石塊,讓人嗅到花蕾的芳香;“春節(jié)過后很多人離開了村莊/街道上只有風(fēng)聲走動/老人們留在了山上/年輕人乘火車或汽車/消失在陌生的地方/有人換上時髦的衣裳鉆進燈紅酒綠中/有人混合成鋼筋水泥成為城市的一部分/你愛過我,如蜻蜓點水/雨過天晴,波瀾不驚/有一天我也會走著走著不見了/好像從未在這個世界呼吸” 莊凌的詩,景、情、思辨之語凝為一體,飽滿又寥廓,鮮活而蓬勃。
詩是應(yīng)該有畫面美。毋庸諱言,歐美,特別是歐洲,上帝賜予了那里的人們一塊寶地,那是質(zhì)感、美感很強的寶地,是一幅自然的而不是畫家創(chuàng)造的油畫世界,一部分90后詩者留學(xué)于此,撫摸并親切過那里的山水,歸來,中國田園的靜謐,遼闊土地的壯美,必定會觸碰著他們,使90后的詩有了油畫感、國畫感。
“一把斧頭,將命運劈成兩種/一種是活成木頭的乖孩子/另一種是火焰焚盡后的病句/斧頭穿過城市,鈍化成錘子/錘子穿過愛情,又被磨成了刀子/刀子穿過友情,變成一行行懺悔詞/知更鳥的胸脯上,染著耶穌的血/你也可以變色,甚至飛翔/卻無法穿透自己” “手指落在一座村莊上,它的名字并不生動/連傳說都那么千篇一律——/無非是神仙鬼怪,或遷徙中的死亡/又看到一座城市,連空氣中都是灰色的繁榮/有人畫出了藍天和白云/土地上的姓氏們,翅膀被馴化成風(fēng)箏/之后,有人,會畫下颶風(fēng)” ,你看,馬曉康的詩不是一幅油畫嗎?同時也受中國山水耳濡目染,謀篇布局徐徐展開才知其深、其大、其真。讀了郭良忠的《甘南大地》,那簡約的句子中甩動著他悸動的情志。是你家鄉(xiāng)的高土,渾濁的黃水,靜徹的圣雪,孤傷的苦丁(花),肅穆的廟宇,掀動了你的單衣嗎?你展現(xiàn)的壯觀,描繪的山水,讓我老夫聊發(fā)少年狂,走,走,走,小泰迪(狗),隨我到忠良的家鄉(xiāng),淌過那條大夏河,膜拜那座拉卜楞(寺)。那是他的大夏河,拉卜楞〈寺〉,也是咱爺們的大夏河,拉卜楞(寺)。九零后不可小覷,他們是遵從自己內(nèi)心的一代人。
唉,門響了,夫人回來了。本想再念叨幾位詩者,再品茗幾首佳作,無奈老眼昏花,夫人看見我瞎寫,又該讓我涮鍋了。罷了,罷了!
“夫人,我靜坐著,什么也沒干,你看,真的什么也沒寫。”
關(guān)門,再寫幾句:90后的詩者呀,詩意已燃得你們異常興奮,冬盡春來,一聲雷響,定是鋪天蓋地的雨露。
90后們,能借我一盆雨水澆澆我那半干的梧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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