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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起繭的手,把一層層的日子剝成詩行

2022-11-28 13:23:00 作者:劉萬慶 | 來源:中詩網 | 閱讀:
劉萬慶,1954年出生,天津市北辰區(qū)作家協(xié)會原主席。作品散見于《通俗小說報》《天津文學》《湛江文學》等文學期刊,《捧角兒》《本草》連續(xù)兩屆獲得天津市“文化杯”中篇小說一等獎,著有60萬字文集《淚竹林》。
 
  不消說,驚艷我的是他的詩文,震撼我的是他的詩心,一如他的筆名——柳含煙,詩風飄逸灑脫、清新自然;而傾倒我的是他的為人——一如他的本名周永君——永遠的君子。因此,談柳含煙的詩,寫永君這個人,起心動念也有歲余。其間,一面等待合適的契機,一面在他的詩作中找尋時光的印記:近40年的時光流水付諸筆端的這一瞬,看一看濃霧和風沙還能留下多少詩者足印。 

  (一)年輕法官稚嫩的詩手
 
  在我的師兄弟、亦即天津北辰“文學教練”、作家滑富強老師的早期弟子中,永君是唯一的法官。21歲的他交給老師的第一首小詩《石榴花》,刊發(fā)在1984年第2期《北郊創(chuàng)作》上。我想,此種花花草草的題材,該是一個青春大男孩兒的“普選”吧?難怪滑老師對當年的他“印象不深”。作為一名年輕的法官,他似乎對寫詩同樣“印象不深”:那時的他,還一心撲在法律專業(yè)的進修上。
  讓老師刮目相看的是在3年后:出自他稚嫩詩手的作品,開始讓老師“掂出了分量”。
  但我還是喜歡他的《微笑》:“姑娘用微笑設謎,又用微笑作謎底;小伙兒用微笑消除煩惱,用微笑彼此團結緊密。”——如今我不可能再喜歡如此青春稚嫩的表達方式,但我仍然喜歡接下來的這一句,“微笑,不是印在臉上的甲骨文。”他用稚嫩的詩手摸到了“笑臉”,更為重要的是,他摸到了臉上的“甲骨文”!甲骨文于他,似乎帶有宿命的色彩。
  接下來的1989年,他發(fā)表了《柏•童年》:“我出生那天,父親在院中栽了一棵小柏樹,算作對一個落生嬰兒的紀念。于是,世界上出現了兩個童年,一個在窗里,一個在窗外”……亦于是,他的詩手雖仍顯稚嫩,但柏與童年、窗里與窗外的詩情意象,不再卿卿我我于姑娘的微笑兼少年的煩惱,而是關注人生和命運這一重大課題。可以認為,這表明他已經具有了“詩格初立”的稟賦與氣象。

 ?。ǘ?/strong>石癡的詩手,開始起繭
  
  永君對石頭的無可救藥的癡迷人所共知。5年前,我邀他去薊州鶯歌寨放飛心情,因剛醉過酒遭婉言謝絕。我遂換角度鼓動說:“咱不喝酒,咱去淘石。”他立馬答應了少不得酒的行程。
  因癡石而寫詩還是因寫詩而癡石?反正,我至遲于2008年,便讀到了他數十首石頭詩作——
  《鐘乳石》:“用時間雕刀塑像,塑成后復獻于時間……永恒的夜亦永恒的晝,塑一身潔白,那盲夜便不再是盲夜”。
  《隕石》:“又一個宇宙叛逆者/投奔大地,而滿天的星子們/瞪圓了眼睛,在尋找誰呢?”
  《硅化木》:“以樹的形象,兀立/以石的形象,沉思……榮與枯,生與死/都會隕成一種緣份”。
  《三生石》:“落草為人,我們的心跳,也是和宇宙/緣定”。
  如此林林總總且形形色色的石頭們,在他的筆下,不僅具有石性,而且賦予了人性;不僅對標在自然空間的位置,而且展現了在時間長河中的靈動;不僅有了溫度和情感,而且有了使命與擔當。就這樣,永君因了詩歌主題的構思與錘煉,使冷冰冰的石頭獲得了人文意義上的新生,又因對石頭前世今生的思考,使詩情詩意醇厚而深邃。
  我雖不能確定石與詩在他心目中孰先孰后孰輕孰重,但幾乎能確認的,是他癡心不改地“撫摸”,遂使石頭有了文化的包漿,尤使詩手褪去了稚嫩,而老到、而起繭。
 
  (三)詩風新境界:《撫摸漢字》
  
  我承認,雖然過了將近兩個“七年之癢”,依然難掩對《撫摸漢字》的喜愛——永君發(fā)在最高法院《法官詩文選》又幾經轉載的這篇力作,在他為詩為文的追求中,都具新的里程碑的意義。
  我是早他幾年到得殷墟的,歸來時卻“空空的行囊”。但他不然:“在殷墟,我曾詛咒過黃土,埋掉了一個朝代的基業(yè)、城池、歡樂與悲傷。月圓月虧,只有或疾或緩的風,低吟誰也聽不懂的歷史。”他繼而聯想,是盤庚的“宏圖大業(yè)在這里施展,也把他的理想貽贈給子孫”;是周天子的“一把炬火,使它成了商之廢都。但‘商’之玄鳥,化作浴火的鳳凰,待到涅槃時,已然過了千年。”因之,他又“寄情黃土,是它將遠古的文明,妥妥掩藏起來,在徹底體驗夜的況味之后,等待后人,投一縷陽光”,照見“帶著祖先手溫的甲骨文”,也讓我們“尋到了中華文字的根”。
  在廣角鏡頭掠過殷墟后,他用一組“特寫”聚焦?jié)h字:“用心靈撫摸甲骨上的文字,對話寄宿之上的遠古的靈魂”,感知“承接幾千年的悲喜”和“數千年演化中完成的一次又一次的蛻變、一次又一次亮麗的轉身,為后世留下無盡芳澤”。為此,他仰天長嘯:“漢字,如同咆哮黃河之上的船只,擺渡著華夏民族的苦難、輝煌與夢想!”
  作別殷墟時,他依然“走不出殷墟的遐想”,因為“漢字,有如太陽升起的那一抹紅,已然流入中華民族的動脈、靜脈,灌溉著全人類的瞳孔。”
  美哉、壯哉!這是怎樣的一雙詩手?這是怎樣的一種至誠至愛的體驗與情懷?讓我們對方方正正的漢字肅然起敬,讓疼愛、敬愛之情油然而生。
 
  (四)點亮詩的燭光,照見哲思的時空
   
  誠然,詩意的高度委實是詩人視野與思想的高度。走進新時代,詩人周永君的目光和靈感,投向了《賈湖骨笛》:“給世界一個音符,世界還你一首天籟”;投向《懸棺》:“生前活在低處,死后把魂魄高高舉過頭頂”;投向《河姆渡》:“船行走,不能同時靠向兩個渡口。風吹我,如同先人輕拍我的肩頭”;投向鉆木取火的《燧人氏》:“借助夢的枝椏,靈魂能摸到雨后的彩虹”;投向移山的《愚公》:“眼前有山,心中無山……身的磨盤轉動,榨出汗水里的鹽……沒有一座山是雙腳的禁地,心,扶著肉身走過一生、走過子子孫孫”。
  信然,文如其人:我早斷言,靚哥永君,在滑老師的一眾弟子中,人品與性情是拔尖的那個。論尊師,他沒給老師出過一次難題,給予老師的,是與詩友們初一給滑老師拜年30多載未有間斷;論敦友,每每委屈自己,盡其所能成全別人;論胸襟,絕不戚戚于一時一事,總能以大局為重——他正合了古人所云:君子比德于玉。
  他放開眼量,由獨善其身,進而《玉潤東方》:“讓玉通靈,在一次次血與火的洗禮中,伴隨整個民族,從遠古走進現代文明”,將美玉親和、仁愛、溫潤、富強、誠信的價值觀傳遍世界,讓中華民族的道德傳統(tǒng),贏得天下。 
 
 ?。ㄎ澹┗砣婚_朗的使命:把一層層的日子剝成詩行  
 
  一段時間以來,永君不再詩篇連連了。是忙于編修《北辰審判志》么?須知,我倆的相同之處在于:相隔30年的兩輪修志,都是本部門志書的主筆。及至打開《天津詩人》讀本2022夏之卷,讀到他的《祖先》組詩,我方豁然開朗,他是在更高層次上審視自己的內心:“內心的表情/是對命運的真摯提醒。轉動思想的紡輪,紡出天地經緯……烏云遮住雙眼,用心歷數繁星。”于是,他所思考的結論是:“沒有一粒種子是孤獨的。心,所有人進出的門,需用徹骨的愛,締結聯盟”;即或“活累了,有夢接著/人生,不會因孤單而掉隊……夢想,是人的另一雙手,于無形之中設計天堂”。 
  我倆長談,他坦言發(fā)詩的癮頭已然降溫。因此,在數量上寧缺毋濫,亦因此,在質量上力求自我能及的極致。我遂問他:“既然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你眼下正構思或曰正‘撫摸’的詩作是什么?”他答:“三星堆。三星堆的出土文物,足可驚天地而泣鬼神,我的詩章,就是要把一層層的日子剝成詩行!”
  由是,我對他今后漫長而陡峭的詩路,有著滿滿的期待與遐想。由是,我亦有理由相信,他寫在《生生不息》中的鏗鏘誓言——
  “打造一個世界/一起走過這個世界”。
    
2022.11.27于依山農家 
 
 
附:周永君(柳含煙)詩作
 
行走在線裝書中的女人和石頭(組章)
 
《李清照》
 
葉葉心心,人生瑣碎。歲月是用心緒與情詩穿就的念珠,從多情數向多情,從春陽數向冬雪。
庭院深深,誰吹羌管?笛音攆著足音,足音趕著心音,丈量心頭纏繞一生的愁字。
人生難得一知己,年年雪里,常插的梅花總是先醉醺人的。
然而,那一生的際遇,又是誰策劃的呢?
人生好夢,為什么總不能貫徹到底呢?
月圓月虧??傆幸环輾埲币?。
這世上,不只你一個人,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
 
家愁,可守。那鄉(xiāng)愁呢?那國愁呢?
南渡的馬蹄未歇,抬望眼,燕雁飛翔,風雨飄拂,世道,讓女人弱肩,肩起重擔,念家,念鄉(xiāng),念國,念天下。
聚散兩依依呵,
牽??椗却?,綢繆惝恍。
這天氣,霎時晴,霎時雨,霎時風,怎么不是人間的種種境遇呢?
 
生命的四季里,哪一縷是苦吟的梅香呢?哪一縷是涅槃的愛情呢?哪一縷是擱淺的愁緒呢?沿著每一縷風,都能聽到你悲喜的吟誦——叮嚀,
叮嚀。
 
《卓文君》
 
一曲鳳求凰,就能迎娶一位知音。
愛情,簡單地來,簡單到可以不要家,不帶走嫁妝,攜一顆噴薄的詩心,跟定一個赤貧的人。
當壚買酒,
酒,是可以醉人的,也能醉倒愛情。
且看小軒窗,一豆燈火,兩張身影。
 
一頁《美人賦》,你杏眼含情,面泛桃紅。
一篇《子虛賦》,武帝徹夜未眠,,詔召入都。
男人,生當做人杰。
給男人一個機會,他會激揚文字,踏遍疆土。
給男人一個機會,他會擁有財富,而愛情,也會在琴弦上,彈出休止符。
愛情,脆弱得只活在苦水中嗎?
養(yǎng)分多了,就不生長了嗎?
 
“皚如山上白雪,皎若云間月……”
你以女人的生命誦出《白頭吟》: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一首詩,挽留了婚姻,挽留得住一個男人沖出圍城的心嗎? 
 
《魚玄機》
 
今生,愛情是歉收了。
你在自己的心田里,播種了一畦詩歌。硬朗的詩句,和著韻腳拔節(jié),伴著平仄吐穗。
成熟季,詩歌的穎芒鋒利,迎刺怕疼的男人。
男人,唉,不外是敢愛,又敢棄的兩棲動物。
 
都說女人是水。
倘若,女人生來是夜晚的一叢篝火,且看:男人,會如飛蛾般投來,火燃而歌,火旺而舞,火熄而逃……
一聲嘆息,化作萬千詩句,誰閱?
 
汝心孤傲,進山,愿化雀;臨水,望成魚;狎花,可放香……
奈何,當最后一滴眼淚,被欺騙榨干后,初降的雪花,染白一頭烏發(fā),
皚皚的。
 
《王昭君》
  
茫茫衰草,翱翱孤鴻。
大漠深處,一把琵琶,彈醒寂寞,也彈熄了長城上的幾墩烽火。
戈壁風緊,那呼號,是笑聲?哭聲?還是廝殺聲?
立于夕陽下,似乎去用你纖纖弱手托著欲墜的太陽,不讓它西沉。
 
家鄉(xiāng)遠了,和平近了。
烈馬覓草,少女浣巾,利劍還匣,男人醉臥。等了多年的祥和呵,在于你  —— 一個小小女子,祈來的命運。
誰有胸襟能包容天地?
誰有溫情能融化殺機?
且看一片野花,映著你的頭顱,獨自高昂。
且看荒漠,淌動一泓漣漪,洗凈你的凡塵。
再彈一首望鄉(xiāng)的曲子吧。
兩千年后讀你的人,仍能從琴弦上,聽到你祈祝和平的聲音。


 
 石頭記(組章)
 
鐘乳石
 
  (暗河深處,我是販賣夜的盲眼魚,時間對我并不重要,只要游動,心里自有冷暖的四季。)
  盲夜,地球形成之初的盲夜,鐘漏除過濾沙外,是不過濾時間的,時間的始與終呢——
  在大山的洞府內,有高手在為時間塑像:
  塑一尊佛,給菩提樹下悟道的圣者;
  塑一根柱,支撐盲夜,支撐時空;
  塑一人間老者,講混沌初開,天地玄黃。
  用大山的眼淚塑像,塑成后仍歸于石。
  用時間雕刀塑像,塑成后復獻時間。
  時間是什么——是石上叮咚的淚落聲?是暗河汩汩的水流聲?是光陰匆忙的腳步聲?是地心急促的脈動聲?是地球繞太陽轉動的呼呼風聲……
  永恒的夜,是永恒的晝。
  塑一身潔白,那盲夜就不是盲夜了。
 (游于暗河,夜就是我的雙眼。生命無處不在,我的生命,也是時間塑的呵) 
 
《硅化木》
 
一尊隱藏時間的雕像,一具屬于植物的木乃伊。
云飄過就藏在里面,雨落過就藏在里面,曾經以綠色的魂魄,張揚于莽林。
死亡磨蝕了肌膚,磨礪出錚錚鐵骨。
   以樹的形象,兀立;以石的形象,沉思。
  不浮不躁,不徐不疾,打磨著時間,也被時間打磨得光怪陸離。
  細聽吧,消逝的鳥鳴也許在今夜復活,為曾經瘋長的生命,招魂。
  榮與枯,生與死,都會限成一種緣分。
  如人死后,肉身不在,千年后,骸骨是曾經生活過的惟一證據。生命,用骨骼進行圖騰。
  硅化木。沉默。沉默中,讓人領略偉大與渺小,喧嘩與靜寂,榮與辱,盈與虧… …
  我細讀著它的紋路,憶著流淚的樹林,憶著微笑的石頭。
 
《隕石》
 
  你是摸黑來的。用一尾光,揮一揮手,向星子們道別。
  夜夜,滿天星子瞪圓了眼睛,是在找你嗎?
 (一次美麗的叛逆,便作了宇宙中的吉普賽。)
 遠處的舞火呢?螢火蟲播下的火種呢?水面幾片月芒的漣漪呢? 山坡上一點垂死的燈暈呢?
 一點亮光,便是一次望鄉(xiāng)。
 姐妹間,拘謹地坐著,說盡石間的語言。
 雛菊謝了,花瓣遺香;潮水漲了,月光蕩漾。
 一只蜘蛛爬過,是在解讀天相的輿圖嗎?
 此刻,宇宙萬物,誰是靜止的呢?
 愛石者,掬你于掌上,供你于窗前。
(窗,裝飾了黎明,修正了黃昏。)
夜半,遙遙天邊,一顆流星劃過,又一個宇宙的叛逆者,投奔大地了,而滿天的星子們,瞪圓了眼睛,在找尋誰呢?
 
(原載于《天津詩人》2012夏之卷)
 
 
沾滿人間煙火的石頭(組章) 
            
《三生石》
 
今夜,星光助我,天竺寺旁,溫一壺熱酒,招待同鄉(xiāng)或孤客。
  檐間鳥喉倦了,石間的花靨羞了。湖風襲耳,黃葉落肩。(我們的雙肩是擔載著萬重歲月的。)
  不言湖里蓮花開落,且看萬千漣漪,是在解讀蓮的心事的,
  暗香逼人,沾衣、染目、潤耳。
  憶舊談天,說著今生來世,一任星芒暗了,鼓聲歇了,言定
  來生,踏雨后山徑,挑燈夜行,來此聚著。這里,有石盟證。
  遠處,歌聲飄渺:
  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莫要問。
  慚愧情人遠相訪,此身雖異性長存。
 
  握一枚石子,能聽到宇宙的心音。
  落草為人,我們的心跳也是和宇宙緣定了的。
  十年同船,百年枕眠,修一生的緣分,是為來世的同賞花,同攙扶,同桌飲,
  待春臨大地,有愛我者以柔荑撫我黑發(fā),
  陶然間,悠悠雁鳴排空襲來,在生命里永世流轉。
 
  三生石,訂三生。
  石不老,生生世世將永遠啊。
  三生石畔,相約相聚,
  來生,我仍會溫一壺熱酒,招待同鄉(xiāng)或孤客。  
 
《龐貝》
 
如何走回去,走進兩千年前耀眼的城池?
走進去,那城已不城了。
 
后人來此吊誰?
只因維蘇威暴怒的深咳一聲,使幾千個鮮活的靈魂,沉沉的睡成石頭人。
太陽升溫,熔巖黑冷,喧囂的城池瞬間塵埃落定,時間脫離了鐘擺,空間的門丟失了鑰匙,無助的手求向空中,
 上帝的手呢?
 
龐貝,一座城池死去代價是幾千條生命在同一時刻為它陪祭,站著、坐著、跪著、臥著,不改當初的姿勢,末日君臨時的苦呢、痛呢、呼呢、嚎呢、都被冷卻后的石頭封存。
石人石像,是凝固,是張揚?
落淚的絕美,
美得如同兩千年后,石縫間滋生的野花,童貞無危。
 
死者的城池,活人的風景區(qū)。
兩千個春夏秋冬,屈指可數過,
穿越異度空間,直擊死亡是為古人哭,還是為今人笑?
看吶,龐貝古城的天空,纖云弄巧,雛菊似開在天堂,風中送來蘇蓮托的乳香......
體味死亡,珍愛生命
我們的雙肩,擔著生命之輕,也擔著生命之重。
 
龐貝古城。
人們管石頭還叫石頭,
管生命叫死亡,管死亡叫生命。 
 
《金字塔》
 
立在風中太久了,歲月為每塊石頭紋了身。
駝鈴叮叮咚咚,響在數個世紀里,有駝鈴的地方,駝幫們,是歸家還是遠旅呢?空空大漠,爍爍星群,粒粒黃沙還在為流淌的歲月守口如瓶嗎?
 
是誰將文明的種子,播在孤獨的來世,將石頭疊積成塔,展示傲視的圖騰?
是誰守著謎底,用玄奧的謎題,拷問急履的過路人?
獅身人面像緘口到底,而每一塊石頭,夜夜都能窺見:法老的靈魂,周游獅子座、處女座來到墓室,擁抱他的木乃伊了……
一聲雀嗚,兩聲雁啼,三四聲狼嚎……各種生靈,拎著遲疑的夢,追趕各自的命運去了。
 
不能向石頭逼求答案,就像不能追問一棵樹,是因何緣破土、伸枝、開花、結果和凋敝的。
落身為人,拍不落一生的紅塵,誰又能打探明天、后天的消息,占卜命定的死期?謎,設在今天,謎底,破在來日,明天的謎底又是后天的謎題。誰是拷問者?
(斯芬克斯的謎,你猜過了嗎?)
 
追問生命,誰又不是曠野中匆匆的趕腳人呢?
路經金字塔,搭石煮酒,酒熱了,心暖了,不言冤家宿敵,不談恩怨情仇,說出你心底深埋的一個謎吧,
讓石頭生生世世為你守著。
 
《周口店》
 
石頭的碰擊聲,在巖壁間,響著金色的回音。
一個原始的文明,便在猝不及防的金色火花中誕生了。
 
紅彤彤的篝火,暖意可人。
灰暗暗的洞穴,蒙語如織。
 祖先們,穿山過溪,端詳一塊石頭,揣摩一塊石頭,敲擊一塊石頭,敲擊出一個石器時代。
這樣一個時代,是盲夜之初曉,是春蠶之破繭,是火中之鳳凰……
那間的火花,凝成永恒,傳薪后人。
 
火,讓人識味、知羞、通慧,讓人站立、追奔、迎敵。
火燃著,灰燼飄蕩,巖石依舊,靜靜地立成看客,
看祖先們,放縱的舞蹈。
(舞姿映在洞壁上,那是后來象形文字的雛形嗎?原始的語言,是否還在后人的基因中傳承呢?)
 
一件石器,讓我們憶不起夏、商、周……
一枚頭骨,讓我們識得文明是如何穿越歲月,泅向今天的呵。帶著大山里的火種,踩著大山里的亂石,祖先們走向平原、海邊,那跋涉的足跡,似乎還新鮮如初,而這條荊棘之路,今天的我們,仍在辛苦的走著。
 
《米芾拜石》
 
禪外參禪。
禪,是不可說破的,有時是蓮的開放,有時是倦鳥的睡姿,有時是細雨的初霪。
而那云游三萬歲的怪石,怎又會使你著官袍、持官笏,設席而拜?
那一刻,石是禪,禪是你心中的佛了。
   
啖一口佐酒的月光,握筆石下,香飄裊裊。
初落的淡墨,在紙上,將潤出什么呢?
是云山石床?是寒藤幽壑?
抑或是菩提樹下的尊者,折一片葦葉渡海,向東?
石未鑿,心未鑿。未鑿,卻已歷盡劫后三生。
 
給石頭跪拜的,千古只你一人。
人生無處不修行,端,是修行;嗔,是修行,亦癡亦癲,也是修行。
將心靈,修出石頭的皺、瘦、漏、透的靈性,你的字與畫,就進入了禪境了。
 
禪,是不可說破的。
 
《曹雪芹》 
 
一塊頑石,竟惹出人間的一場大夢。
 
危坐陋室,你以周公的方式,掐指破解,豪華的夢境。
紅樓,朱闌,綺樹,暗香盈袖;
婚緣,恩怨,青眼,萬險的世情。
紅塵障目,謎團綿綿,
你盡能窮理盡性,一目昭昭。
 
經過繁華,歷盡巫山,
行到水窮處,便能悟出,云的舒卷,水的波光。那一灣的清新,只在瀟湘館里,只在十二金釵的美目顧盼中。
而家族的興衰,何嘗不是從靜寂走向喧嘩,又從喧嘩回歸到靜寂的呢?
人生,大抵也如此吧。
 
夢醒了,夢被你說破了。
而那一把辛酸淚,誰又能說破呢?
 
一塊頑石,重歸無稽崖下,
有朝一日,它再次通靈,
仍會來世上走一遭的啊。
 
(原載于《天津詩人》2015年冬之卷“中國詩選·散文詩檔案”)  
 
 
初一,給滑富強老師拜年

文學,不是一味中藥
但性甘,味苦
除非心痛,常抑制忐忑的心跳

20歲前,完成一次身體的造山運動
一半山河破碎,一半云天重組
后20年,近孔孟入世,親老莊出世

文學,紙包著火,火包著心
心包著宇宙
零下的語音,會讓雪燃燒
體溫超過40度,人會得同樣的病
彌合貧富,人就能互換生死
吃不一樣,飽一樣
穿不一樣,暖一樣

掬一捧沙,加上水,粘合起來
成陶,或成青花的瓷
仿古
 
(原載于《天津詩人》2017年夏之卷)
 

《富春山居圖》 
 
如果黃公望活著,活到富春山居圖焚成剩山圖和無用師卷,他會笑著收拾殘局,重新裱褙成一幅完整的山水。
如果黃公望活著,活到一幅山水,一半在大陸,一半在寶島臺灣,他會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步趟過淺淺的海峽……
人生最大的伏筆,莫過于畫一條山路,等待腳步。
畫一片樹林,等待風。畫一只小舟,等待灘頭的呼喊。無為的山水,獨自一個人,就是遠離孤獨。
奪眶而出的眼淚,是流淌的江河。
眼里的江河,清澈而湛藍。
山水之外,是人的江湖。流動的江湖,無法對欲望約法三章。
利來利往的朋友,有時像水,載舟覆舟。
有時像火,燃盡劣質的友情。
生死的隘口沒人守得住,顛沛流離的山水圖軸,卻像月亮,圓缺,總高于眾生之上。
時間沒有羽翼,卻在人間自由飛翔。
讓光影歸于日晷,讓風自由飄在牧場。
分置兩處的畫卷,如同兩只翅膀,一只翅膀,為另一只翅膀作證,還鄉(xiāng)!
如果黃公望活著,
別讓人看見他的老淚,已變得混濁。
 
(原載于《天津詩人》2019夏之卷)

 

祖先(組詩) 


《尼安德特人》
 
如果脫胎換骨
尼安德特人會是我們的好兄弟
 
搶先我們祖先一步,從非洲遷徙
遷徙,走得并不波瀾壯闊
幾條生命,幾百條生命消磨一個地盤
用生命做鋪墊,向高寒之地緩慢延伸
用尖利的石器,與虎謀皮
用身體做盾牌,盡量避免與死亡碰撞
狼在夢中咆哮
 
一眼泉,引一泓清流
同樣來自非洲,時間創(chuàng)造了窗口期
我們的祖先與他們相遇
語言的源頭,在另一種語言中誕生
肉體的交融,無法剔除掉尼安德特人
貢獻給我們的1%到4%的DNA
 
所有的道路都通向訣別
記憶美好,值得靈魂為其粉身碎骨
蛻變之前,尼安德特人儀式般的消失
把生存的權力交給我們的祖先
做自己的主人,做世界的主人
走出非洲只是一個引子,物競天擇
人類命運貫穿整部全書
 
沒有跨越不了的欲望
當最后的欲望變成天塹
不會再有人類的好兄弟
接管我們,接管一顆藍色星球
 
《心的門》
 
雪花再輕,也會飄落大地
云雀再小,也會撲向天空
 
劫難頻仍。開枝散葉
智人,選擇靈魂與肉體一同跋涉,一同演化
用眼淚,思考死亡
用語言,擦亮毫無戒備的目光
夢想,是人的另一雙手,于無形之中設計天堂
自然選擇了智人,智人選擇我們做他的子孫
 
掬一捧水,水中映出山川日月
智慧,是內心的表情,心弦的回音
是笑聲和淚水的釋放 ,是對命運的提醒
用完美的結束,換一個完美的開始
轉動思想的紡輪,紡出天地的經緯
萬代過往。靈魂不會欺騙肉體
活著,思想走在肉體的前面
 
烏云遮住雙眼,用心歷數繁星
人非圣賢,出生后萬事皆需啟蒙
遺傳了智人的稟賦,需用一生的時間
兌現與祖先的承諾
繭,結在心里,在每一個人的胸膛中羽化
成蝶,結伴飛舞
用思想打量天地,因你在,世界才完整
 
心智進化成詩,詩意的雙眼,比語言更含蓄
靈魂相似的人,早晚總會相遇 
 
《情感圖騰》
 
落難的雛鳥,重新被捧回巢穴
暖流,涌進陌生的心臟
原始祖先流淌出的第一滴眼淚,亮若星辰
在漆黑的夜里,懸在睫毛上
若結晶,會是百萬年前最溫潤的琥珀
 
心,所有人進出的門
共度奔波時光,需用徹骨的愛
締結聯盟,對抗黑夜的野心
脈動的情感,謎一樣地萌生
謎一樣地傳播,謎一樣地編織密碼
在子女的基因里,一一破譯
嬰兒的第一聲啼哭,淚水的通道
奔瀉著祖先久遠的激情記憶
 
不知善惡,焉知生死?
歲月湍急,注定每張臉上都刻滿滄桑
守候人類獨一無二的情感,篝火旺時
旋律和羽毛紛紛飛落,舞之蹈之
歌之詠之,眼睛不再載滿睡意
雕琢生命,遠古的巖畫
永不凋謝的目光,柔情軟化了石頭
場景復活,人類生存的縮影
 
語言會刺破傷口
紛爭,只是一種雜音
破碎的心要一針針縫綴
微笑,照亮面孔,向美而生
人生的指南針,永遠指向幸福的方向
故事展開,每個人都是情節(jié)里的主人公
 
祖先把豐盈的情感賦予你我
縱情的笑聲,也會在下一代身上傳來嘹亮的回音
 
(原載于《天津詩人》2022夏之卷)

 

  柳含煙,1963年出生于天津,本名周永君,天津市北辰區(qū)人民法院法官、天津市政法系統(tǒng)文聯副主席、北斗詩社社長。作品散見于《散文詩》《天津詩人》《散文詩世界》等文學期刊和多種詩歌選本,著有詩集《三生石》、散文集《心事之舟》《似水流年》等多部。  

 
 

附著名詩人張紹民、丹飛點評:

 
  《讀柳含煙——散發(fā)出憐憫與理解之光》 
  張紹民
 
  柳含煙的詩歌,情感細膩、語言清晰,對與人相關的在場、人的存在進行淋漓盡致的展示。
  其作品形式與內容緊密結合。只要讀了他的散文詩與分行作品,就能深切體會到他把書寫內容融合在詩的形式之中,抒情冷靜而飽滿,散發(fā)出憐憫與理解之光。
  根據表達需要,他能夠做到在分行與不分行詩歌之間切換自如:當一個題材適合寫不分行的散文詩的時候,他就會用散文詩的形式來表達;當題材與寫作主題、寫作對象適合分行抒發(fā)的時候,他會采用自由詩的分行來表達。
  從他寫一些古代女性、古代歷史題材的作品,可以讀到這位詩人的心境——詩人對人的命運關注,對人性把握到位,對人在世界上的意義進行了深度挖掘,對人與物之間的內在本質進行了手術式揭示;從“石頭”到“內心”,在詞的身上充滿生命的體溫,可見其洞察人的深層本質有自己的見解與獨立思考。
  其作品把人放在廣闊的歷史與現實之中,安放人的情感、內心,有感而發(fā),找到人在時間里的出口,讓讀者體會到人為何物。蕓蕓眾生血肉之軀的精神內涵得到了有力的描繪,讓人沉思、感慨、掩卷唏噓。柳含煙的創(chuàng)作能量應在讀者那里有很好的回響。
 
  張紹民,1970年出生,湖南益陽人,現居北京。1997年參加《詩刊》社主辦的第14屆“青春詩會”。作品在《詩刊》《星星》《詩潮》《綠風》《散文詩》等發(fā)過頭條,作品散見于《人民文學》《兒童文學》《讀者》《青年文摘》等文學期刊和文摘報刊及多種文學選本,著有長篇小說《村莊疾病史》《刀王的盛宴》等多部。 
 
 
  《下意識與主觀故意”——簡評柳含煙詩作》 
    丹飛
 
  可以說,柳含煙的詩和散文詩辨識度高,時空騰挪,中外通覽,以今視昔,結構篇章,記人妝物,敘述抒情,高懸之上的是一個“理”字。是以觀者常自恍怔:詩人這是應理為詩,還是借詩的酒杯,澆胸中的“理”字?答案是不言自明的,詩人的詩情觸發(fā)點和文本致得確乎是詩,只不過其法官身份使得哪怕事詩這等輕巧的營生也不自覺沾染“職業(yè)病”,一首一章皆有法官的氣度充塞其內,尤以寫古代名女子的篇章為甚。
  另一面,他又有抽離其職業(yè)屬性的主觀故意,筆名如江南勝景,柳含煙,兼得工筆、寫意神韻,便是一證。
  竊以為,詩人的佳構剛好是其具有“主觀故意”的部分,“理”一讓路,詩性頓出,如《鐘乳石》《金字塔》《周口店》?!剁娙槭分?ldquo;販賣夜的盲眼魚”“盲夜,地球形成之初的盲夜,鐘漏除過濾沙外,是不過濾時間的”“在大山的洞府內,有高手在為時間塑像”,俯拾皆“詩”。詩眼“用大山的眼淚塑像,塑成后仍歸于石。/用時間雕刀塑像,塑成后復獻時間。”雖仍有“理”在其間,但為“詩”所化,成為“詩”的自然肌理,不覺渾然。
 
  丹飛,1975年生于湖北咸寧,現居上海。本、雙、碩保送清華大學?!睹鞒切┦聝骸贰侗I墓筆記》《后宮——甄嬛傳》等圖書總編輯,《甄嬛傳》《王陽明傳》《蒼生在上》等影視劇IP經紀人,曾任《狼圖騰》視動游全版權資產包孵化的合伙人兼副總。作品散見于《山花》《作品》《芳草》《北京文學》《山東文學》《廣州文藝》《北方作家》《詩刊》《天津詩人》《綠風》《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星星》等刊,著有《我是數過一萬朵雪花的人》等個集10余部、合集多種、合譯四種。歌曲《尋龍記》(郁可唯演唱)《蒼生在上》(蔣大為演唱)等近百首,另創(chuàng)作有電影、電視劇劇本。近三月五登艾青文學院華語先鋒詩人排行榜(2017-2022)、第二屆半島詩刊年度詩人獎等詩歌獎、詩人獎、歌詞獎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