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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拉圖的耳朵

2019-06-13 作者:張況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著名詩人、文學評論家張況最新詩作。


 
 
柏拉圖屏住呼吸,他的樣子使月光變得更加憂悒
他鎖住眉頭,側(cè)耳傾聽心愛的人對他訴說:
柏拉圖啊,我們的緣份真實而具體
仿佛上帝既有的安排
白天黑夜,每一個環(huán)節(jié)扣在一起
就像上帝賜予我們的花環(huán)
我們的愛情隱忍,內(nèi)斂,甚至木訥
那是生命沉穩(wěn)的呈現(xiàn)
就像穿越秋天的最后兩只蘋果
被內(nèi)心的季風一遍遍撫慰
倒敘的秋風,吹過歷史的臉譜
我們無法拒絕成熟
 
柏拉圖啊,讓我們荷鋤,把那些寂寞的落紅
深深葬在江南,葬在楊柳岸邊,葬在杏花春雨里吧
我煙雨中的紅顏,像絕世火焰
一生只為你開放,憔悴
 
柏拉圖啊,讓我們把月亮壓扁,做成一枚書簽
插在開滿雪花的經(jīng)典中,等它慢慢發(fā)芽吧
我一生的美麗和善良
只為你花開花謝,搖曳夢中的海棠
晨光四彌,苦難已經(jīng)逐漸遠去
我們的生活并不寬裕
可是,我感到幸福觸手可及,無處不在
 
柏拉圖啊,沒有什么困厄與天災能撞擊火星的頭像
沒有哪一樣情節(jié),會令我內(nèi)心踏實得如此安詳
沒有誰的手勢,能拆散你我孿生的命運
沒有人忍心搶去我們僅存的糧食、柴草和詩歌
沒有哪一種榮華富貴,可以打動磐石的內(nèi)心
勤勞和善良,已經(jīng)植入我的骨髓
一如我與生俱來的藉貫和血緣
我一生的跋涉,只為抵達你神圣的耳朵,古典的渡口
我孤苦伶仃的向往,只為走進你大海般博大的心胸
云涌不息不滅的潮汐
 
柏拉圖啊,你我注定要在今生相識,相知,相思,相戀
這就注定我們要在大地上俯身耕作,播種,除草,灌溉
在微薄的希望中,我們收獲麥穗,漿果,板栗和陽光
我們靈魂的云朵,終將變成自由恬淡的羊群
那是我們一生的財富
 
柏拉圖啊,你是未加冕的王,你有不死的信念和方向
你這樣沒日沒夜在哲學與詩歌的帝國里的開疆拓土
卻從未對我說過你的累,你的苦,你的寬廣理想
柏拉圖,我親愛的王,你的天空多么遼闊
你如炬的目光還能瞥見嗎?天空中那些未名的云朵
在我們的眼底悠悠地卷,款款地舒,冉冉地走,緩緩地流
它們一如田園里開滿的玫瑰、芍藥、紫荊和蘭花
歷經(jīng)塵世的風雨,萬劫的磨難,依然如同我的笑靨
一生只為你點亮高貴的燭光,照亮你哲理的居所
直到晨色曦微,直到安靜的月光住進我們溫馨的木屋
 
柏拉圖啊,請打開你哲學的耳朵吧
落日之上,無論貧富,疾病,我的夢想都將追隨你
用我一生的愛意,撫慰你屬于詩歌,屬于哲理的靈魂
無論順境,逆境,我都將挽著你清貧的手
用我一生的追隨,攙扶你由強壯而日漸羸弱的身影
去泅渡我們面前所有的滄桑
 
柏拉圖啊,你是上帝的寵兒
讓我們輕輕推開爬滿藤蔓的窗戶和木質(zhì)的門
攜著彼此不離不棄的手,到月光下散步吧
今生即使眾叛親離,我也將無怨無悔地跟隨你
今生即便粗茶淡飯,我也將不離不棄地纏繞你
去注釋我們完整的愛戀、不死的信念
 
柏拉圖啊,如果有一天你皈依了天堂
我的靈魂也一定追隨著你,去尋找遺世的福音
即使找遍每一個角落,我也一定要把你找到
柏拉圖啊,如果有一天你回歸了大海
我一定會變成一朵浪花,上溯到你的源頭
去裝點你博大的胸襟,守護你
深居簡出的靈魂
 
柏拉圖啊,在垂老的暮年來臨之前
我還將為你生一大堆孩子
并為孩子們?nèi)∫淮蠖押寐牭拿?br />像呵護你的哲學,你的詩句,你的任性一樣
我要深情地呵護他們散發(fā)乳香的童真和乳名
讓他們在沒有戰(zhàn)爭沒有苦難的環(huán)境中長高,長大
任憑時間的落葉和歷史的霜花灑滿庭院,我也不掃去
我將足不出戶,從早到晚
用你破舊的大衣裹緊我的膝蓋
好讓你圣潔的余溫,煨暖我一生的冷,一生的依戀
我要惦著你的叮嚀,做著孩子們的夢,喚著春天的名字
撫著被你輕吻過的我日漸容顏不再的臉頰,沉沉睡去
我知道,我泛黃的夢里,一定有你不離不棄的目光
 
柏拉圖啊,如果有一天你要攜著真理遠行
我就在家里,生起溫馨的爐火,靜靜的坐在爐膛前
輕撫著我們熟睡的孩子稚嫩的手,讀著你神圣的詩篇
一邊取暖,一邊靜靜地等候你風雪夜歸的身影……
 
 

 
柏拉圖的樣子顯得有些憂悒,他的心空里愁云密布
他用平靜的語言向心愛的人訴說:
可憐的孩子,草原上羊群離散
你已融入我繁體版的生命,粗線條的愛意
你的眼神被我緊緊攥在手心
如同握住一把永不銷匿的滄桑
我要回到你我相遇的那一天去
回到你的小閣樓下,回到你的笑聲里去
入住你不卑不亢的內(nèi)心
為你的夢,守候每一顆完整的朝陽與落日
 
親愛的孩子,千秋白楊之下,你永不沉淪的名字
充滿忠貞不渝的向往與快樂,為我從一而終的理想
托付沒有結尾的前世,不可復制的今生
你是世界上最接近哲學,最接近詩歌和太陽的人
你沉默的目光,讓飛鳥傷心,難過
你一言不發(fā)的樣子,令云朵寸斷肝腸
哲學之外,我是來歷堪疑的苦命之人
歷史深處,我只想抱著心愛的經(jīng)卷和典籍,好好疼你
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親愛的孩子,愛護你,不讓你受傷
那是上帝以哲學的名義交付予我的人間責任
請你原宥我偶爾的任性和沉默
我不能讓白雪失眠,讓愛迷路,讓冷風吹散愛情的體溫
我要以圣潔的心靈,祈求萬能的上帝
不讓人世間的恩愛,因為迷路和天災
而變得那么苦,那么累,那么痛
我要讓失血的經(jīng)典復活,喂愛的神駿予肥美的水草
好讓它馱著眾生的幸福,馳往深秋時節(jié)湛藍的天堂
那低于思念的每一朵祥云,都是我人生最為絢麗的泊位
我要站立其上,為你親手裁制萬幻的嫁衣
 
親愛的孩子,上帝讓我們相遇,總有他秘而不宣的初衷
我們不必爭拗,不必躲藏,我們需要珍重,卻無須懺悔
我要把一生的清貧和祝福,連同我贊美的偉大詩篇
都押在眾生之愛的天平上
我要將一生中最美好的青春,都用來呵護眾生之愛不熄的火焰
我的一生,都將用來為眾生祝福,祈禱
 
親愛的孩子,我是這個世界上最疼你的人
我沒有理由不苛刻地修改夢想,雕刻真理
就像閃電切入夜空的網(wǎng)絡,那是神諭的力量在線
想想我審美的詩篇,想想我祈禱的眼神吧
你的一生,由此都擁有我最為虔誠的祝福
 
親愛的孩子,因為愛你
我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都用來歌唱
我出身寒門,貧蹇困頓,這不是我的錯
我無法預知哲學的月光下,究竟?jié)摯嬷鯓訌妱诺膶κ?br />也許他們擁有金錢、香車、豪宅和顯赫的背景
但是他們沒有琴心、沒有橫溢的才華和如水的襟懷
親愛的孩子,記住愛吧,請把恨統(tǒng)統(tǒng)忘掉
從此以后,你生命樂章,就再也不會插播任何敵意旋律
 
親愛的孩子,我是哲學的過客
今生注定要在時間的暗物質(zhì)中,保持冷靜
眾神在上,我不在乎任何人以任何方式將我傷害
即使是善意的欺騙和隱瞞,也不會墮落成一把劍
刺殺我秋水般悠長的自尊與執(zhí)著
我普渡慈航的心,即使被捅出蓮蓬似的窟窿
也不會消磨我通往圓滿的意志,不死的向往
 
親愛的孩子,請你踏著晨鐘暮鼓
跟著我,并賜予我愛的力量
請你坐著我用哲學的花環(huán)編織的馬車
請你丟掉時間的拐杖、歷史的謊言,跟我來
在芳草萋萋、野花開滿山崗的世外桃源
享受屬于我們的每一平方的逍遙時光,平凡歲月
 
親愛的孩子,請用你修水般明亮的方言,跟我聊天吧
我要透過歷史的雙眸,看窗外的落英無聲飄下
讓我們一起拾柴,燒飯,種菜,澆花,照看典籍吧
我要用每一個早晨的第一滴露珠,為眾生的平等祈禱
 
親愛的孩子,讓我們平靜的守住一盞燈火
如同守住我們天荒地老的愛情
我愿意就這樣看著它,慢慢老去
直到油盡燈枯
直到抵達哲學的彼岸,詩歌的終點……
 

 
柏拉圖老了,哲學的頭發(fā)就白了
詩歌的心白了,世界也就老了
老柏拉圖渾濁的淚水,止不住滑落在愛人花白的心頭
他聲音哽咽,神情憂悒,平靜如一尊重生的雕像
他的雙眼逐漸朦朧,只有耳朵還算靈光
他聽得見心愛的人為他整理典籍的聲響
他聽得見雪花從天堂飄落的那種慢,那種徹骨的悠揚
他聽得見孩子們在木屋前的草地里嬉戲的笑聲,比愛更愛,比夢更長
他的內(nèi)心充滿了幸福的感覺,平靜的快樂,安謐的舒坦
 
老柏拉圖真的累了,他緩緩合上疲憊的雙眼
半部殘存的哲學,從他手上
輕輕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