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在冬季
 
小天使  衣袂翩翩  從天上下凡
側(cè)側(cè)斜斜的舟還沉浸往時的回憶
鳥兒匆忙，一聲一聲啼叫
宛若金粒墜入林子。多么像昔年
那個黃昏，——你撂下一串足跡
遠去。我焦急地尋找  你在哪呢？
冰面上閃動熠熠的星輝
你唱過的歌子，化作月兒纖纖腳步
在孤寂的湖畔  哀怨走去
此刻此際，我又一次哼著你寫的小曲
來到。小天使 鳥兒月兒，她們也依次
相聚——惟不見你，惟不見有你呵
這么失信！大約那冬季的諾言
你已經(jīng)早早忘記……咳，又一場空喜！
 
1990年2月
 
 
秋天的午后
 
風(fēng)，撥醒午后微寐的樹葉
葉子一趔趄
掉下來一串叮當響的銀兩
 
雞子歪歪扭扭跑過去。啄
幾下。立起身，右左看看
顯得那么惆悵——
 
我一個人坐在窗內(nèi)
笑話這只公雞，忽然倍感憂傷
天呀我何嘗不亦如此——
時不時將樹后的霞光，當作
你來村子見我時穿起的衣裳
簌簌簌飄下的落葉
誤會是你走過來腳步的聲響
 
你現(xiàn)在哪呢？過得怎么樣？
是否可曾像我這樣——
靜靜的 忘我的，回憶那年
春天  我們相見的情常
這秋光呀乍也似暖暖的春陽
 
1992年10月1日
 
 
畢業(yè)了，我的初戀！
 
畢業(yè)了，我的初戀
我仍不能在大月亮下安靜地睡眠
從青石板底冒出來的秋涼
惹得我意亂心煩
遠處明滅的松火
跳著孤寂的舞蹈在河南
風(fēng)扯起我的手，我們一道登山巒
風(fēng)，丟下我跑掉
長嘆一聲，我又看見大雁背負著
月光，飛得高，飛得遠。
茫茫大地就落下來霜
到處閃爍著夢的光芒
我獨自徜徉于山之巔
失魂落魄像大仙
——畢業(yè)了，我的酸澀的初戀！
 
1992年12月11日
 
 
冬季的村姑
 
村子里的男人都走了
村子成為女人的世界  村姑
卻不敢聽村婦們閑談
 
她白天站在河邊
她夜晚走出柴院
她在被窩里翻側(cè)展轉(zhuǎn)
她不敢聽到村婦們閑談
她是村姑
她還沒有自個的男人
她有自己的心事
她不敢聽村婦們閑談
她卻想聽村婦們閑談
 
她們圍坐一處納鞋底
她們說說笑笑
她們心里很苦
她們樣子很甜
 
她蓋上鍋蓋靠住窗
她的身子像爐火
她的臉蛋紅紅的
她的心里酸酸的
 
村姑呵
冬季的村姑
 
1992年12月14日
 
 
致白雪
 
如果我還期待，這已是最后的期待
——無夢的睡眠
如果我還歌唱，這已是最后的歌聲
——病榻上呻吟的低回
 
倘若天國有你的身影  我為何
要在這窒息的塵世踽踽徘徊
假如黑夜有你的聲音  我干嗎
非要在人生的亮處將你等待
 
白雪，我靈魂的主人
哪怕甜蜜的自由也不如你的鎖枷
對我有深切的渴望。我甘愿受著
地獄的鞭笞與你接吻
哪怕只是溫柔的一瞬
在茫茫的苦海將你追尋  呵  白雪
 
如果愛情的忠貞只是由于毀滅與
無望   如果心靈已是千孔百瘡
白雪，請你愿諒  你珍視  我鄙薄的
這生命破裂，隨你而去。生生世世
靈魂焊接在一起
 
1992年
 
 
春之火
 
春，點燃柳樹
柳條舞起綠色的火焰
春，點燃河水
河道流動滿溝的火龍
春，點燃夜色
夜空爆出滿天的火星
春，點燃窮人的眼睛
饑餓底眼睛里噴出怒火……
 
1992年
 
 
錯誤
 
最初的溫柔 最初的眼
小小鳥的林寂然蓬勃
你朝我輕瞥，轉(zhuǎn)過身去
哪曾想 涓涓的細溪灑落
將春天打濕  撳滅燎原之火
 
最初的信約  最初的手
小小星的夜卓然高蹈
你朝我低喚，等我過去
不料想  寬寬的銀河傾下
將秋天阻遏  你黯然別過
……
 
1992年
 
 
回憶
 
回憶是羞怯的眸子。背景
是幽蘭的室
 
回憶是淡紫的裙子。背景
是丁香的堤
 
回憶是掩嘴淺笑。背景
是葦上的風(fēng)
 
回憶是撲閃的淚滴。背景
是梅下的雪
 
1992年
 
 
山居
 
三架雪山，分頭落淚
勸不住那彎月
往山外去   頭也不回
 
一楹茅廬  一叢修竹
一盞燈豆
忽閃
——遠方，奔來一群馬隊
 
1992年12月24日
 
 
流浪者之歌
 
風(fēng)，吹過春夜
那人站在河邊
像另一株柳  長發(fā)披肩
那只小月亮
像金尾巴松鼠  在山梁
蹦蹦跳跳。——深處的農(nóng)舍
釋放些許燈光和炊煙  流浪人
行走松間，他隨口唱
（那聲唱  那么久遠  那么悲愴）
讓河邊聽到的那人 
雙手掩起面來……
 
1993年1月18日
 
 
梅開的夜晚
 
一片，兩片雪  引燃
一朵，兩朵梅。風(fēng)，像緊致的女人
悄然走過
 
雪的膚色，跟梅的香氣  在窗欞邊
轉(zhuǎn)身不見
 
一位等得黃皮寡瘦的月
病秧秧 虛脫脫  扶著房山走出來
 
沒有人知道過去那些日子
發(fā)生的故事
 
1993年10月4日
 
 
山晚
 
傍晚的云，是懷孕的少婦
她走過農(nóng)舍的時候  痛疼得垂下眼簾
滴下眼淚。遠處，小溪著急地哭出聲
風(fēng)，鐵青著臉  一遍一遍  拍打那家門
夜色，不分青紅皂白粗暴地哄走這一切
 
山坳子里那一株柳樹  搖搖擺擺掩嘴笑
左頰邊
晃搖著一枚銀耳環(huán)
 
199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