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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加沙小天使的挽歌(組詩之一)

2023-11-06 作者:黃葵 | 來源:中詩網(wǎng) | 閱讀:
黃葵:中國作家協(xié)會(huì)會(huì)員,國家一級作家,文學(xué)教授。
加沙天使鏡頭1:取食小女童
  
在加沙,在取水點(diǎn)
一個(gè)小女童
用渴望的眼神
正在領(lǐng)取食物
她沒有桌子高/透明的雙目
仰望著桌上的飯盤
 
小女童單身一人
獨(dú)自點(diǎn)起小小腳尖
雙手把塑料盒遞上頭頂
一雙大手往盒子里裝滿了飯菜
她把撫在胸口的小手
再次高高舉過頭頂
 
她用自己的升降機(jī)
老到自如
接下飯菜
那黃金的頭發(fā)
那燃燒的火焰
那深不見底的眼
那恬靜的夢
那紅富士蘋果的臉
 
小女童,就這樣
靜靜的乖乖的
讓電視機(jī)前的我淚目不已
她捧起一塑料盒的高山
她要搬向何方
鏡頭外,我不知道   
 
2023.10.28
 
 
加沙天使鏡頭2:吃草男童
 
在加沙,一個(gè)小男孩
與滿身滿臉灰土一起
坐在地上
他成了廢墟上
凸起的一部分
像大地探望空襲的
一只復(fù)眼
 
小孩手上抓著一把小青草
他太需要這把草
他太餓了
他從容地對視著鏡頭
 
小孩兒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比自己的屁股大多少
他果敢地
把一叢草送到嘴巴里
 
他咬斷草根的樣子
比公獅咬斷小鹿的脖子
還利落
 
他麻利的把根須
從小嘴巴里抽出
進(jìn)行曲一般
咀嚼著青草的甘甜
 
小孩沒有眼淚和悲傷
沒有書包和玩具
也沒有夢和家人
倒像廢墟里爬出來的王
 
因?yàn)樗〉?br />連孤兒和悲傷是什么
都不知道
 
2023.11.1
 
 
加沙天使鏡頭3:親吻蛋糕的女童
 
在加沙,一個(gè)小女童
赤著腳,與齊頭亂發(fā)
飄在秋天的風(fēng)里
 
她有了一塊小小蛋糕
雙眼驚訝得
此蛋糕還大
 
她張開嘴巴
伸出舌頭
不,是閃電伸出來了
 
她迅速擊中了蛋糕
原來蛋糕是被添了一下
不,是被親吻
 
她走到一個(gè)
比自己高的男孩面前
一手搭在男孩肩上
一手把面包塞進(jìn)對方嘴里
 
2023.11.2寫于北京
 
加沙小天使鏡頭4:孤兒的眼淚
 
在加沙,一個(gè)小男童
灰頭土臉,坐在廢墟上
一個(gè)灰土雕塑
把自己坐成了守望小男神
 
他再也看不到溫暖的家
和親人的身影
包括昔日的責(zé)怪
和父母的嘆息
 
他雙眼大大的睜著
一只用來休閑
一只用來流淚
 
他一動(dòng)不動(dòng)
他的表情比機(jī)翼下的導(dǎo)彈
還要麻木
 
你無法知道
他是睜眼睡著了
還是夢里醒著
 
他的淚連成一線
比漿糊還有粘合力
從眼角掛下來
 
他把淚掛成了
木偶的瀑布
慢慢地,不斷向下
向下
        2023.11.2
 
 
加沙小天使鏡頭5:加沙孩子們說夢
 
我希望媽媽能活過來
我希望爸爸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希望哥哥能復(fù)活
我希望妹妹做個(gè)夢就醒過來
 
我的夢是道路不再被封鎖
我的夢是營區(qū)可以變回來
 
我的夢是變型金鋼
我的夢是吃糖
 
拿轟炸我們的炸彈
去炸平他們的隔離墻吧
 
讓我們的爺爺去深海打漁
而不是沿岸六公里
 
讓轟炸聲消失
讓我們慢慢長大吧
 
讓我們都像爸爸媽媽一樣
也長成爸爸媽媽
          2023.11.4
 
加沙小天使鏡頭6:認(rèn)出媽媽的小女孩
 
加沙的廢墟旁
一個(gè)小女孩認(rèn)出來了
她的媽媽
 
她的媽媽一動(dòng)不動(dòng)
像一個(gè)秘密
封鎖著另一個(gè)秘密
 
大人都不忍心說話
只有她張嘴
說穿了這絕望的秘密
 
她失聲痛哭
我們什么都沒做
我們什么都沒錯(cuò)
 
我認(rèn)得媽媽的頭發(fā)
還有頭發(fā)上的蝴蝶夾
這是我剛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你們帶走了我的媽媽
現(xiàn)在把我也帶去吧
反正我也長不大
 
  2023.11.4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