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沒有空處
 
月光灑下來
冬眠的詩，圍著一堆篝火
尋找韻腳。惟有一株葵花在野地里
像被遺棄的孩子，瑟縮著
離野火越來越遠，星星鄙夷它
想要一捧陽光，可是
凍土層、深水層
這里沒有空處
 
老人匆匆而來
幼兒匆匆離去
銹跡斑斑的世界
那一把鑰匙，攥在哪一位
哲學家、思想家、政治家的手里
壟斷、霸權(quán)、自私
為所欲為
 
一首詩只能是蒹葭蒼蒼
一支歌只能是粉飾太平
一只烏鴉、一只喜鵲環(huán)繞著
二十四節(jié)氣，春分和夏至
種田的人、打工的人
聽不懂晦澀、朦朧
鐮刀、鋤頭、笸籮、簸箕
習慣了野草深深
 
這里沒有空處
比如公園里的一條椅子
躺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
頭上枕著一只臭鞋
 
比如候車室的大廳內(nèi)
坐席椅子下面和硬座車坐席椅子
底下躺著的不約而同，殊途同歸
比如一張稿紙上的文字
比如一本文學雜志上的名字
比如一九七六年吉林上空的隕石雨
原來，老天不給機會
這里沒有空處
 
 
　　黑暗降臨
 
黑暗降臨
你和我就在暗處
 
暗處的夜晚
苔蘚、菟絲子趨炎附勢
蝸牛還是老實巴交的樣子
 
暗處的夜晚
星光暗淡，月牙歪歪
豆大的雨點稀疏
 
暗處，詭異的故事
多于蒲松齡的聊齋
一處路邊上的草席粥棚
大于幾個世紀的
懸壺濟世
 
因此黑暗降臨
有鯉魚躍龍門，有學子跳樓
有霓虹燈里的官員和侍衛(wèi)
夢巴黎被戴上頭套和手銬
于是有的人死了
于是有的人活了
 
黑暗降臨
小夜鶯、野韭菜
等這一場大雨
傾盆
 
 
　　冬夜
 
向海的冬夜
海拉爾的冬夜
長得像一條山道
彎彎曲曲的、哼哼呀呀
沒有煙熏火燎的味兒
 
敕勒川的夜
沖胡勒的夜
錫林郭勒的夜
奶茶煮著
馬頭琴拉著
一堆干牛糞、一個馬蹄窩
鄉(xiāng)愁是一匹黑駿馬
拴馬樁上的一只鷹
有呼麥和長調(diào)的地方
就有泉水、海子、琪琪格
有母語和羊油燈的地方
就有敖包、打羊毛的剪子
額吉和勒勒車
 
冬夜，這場雪好大
冬夜，這女人好美
冬夜，這小夢好長
（2019年12月11日星期三 5.20）